过纸页的沙沙声。
比烙铁的热气更让人心慌。
张锐看着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被记下来,字里行间都透着“谋逆”的罪证。
忽然觉得舌头像被割掉般难受,连呼吸都疼。
他深知。
这些话要是传到御前。
别说他自己要凌迟。
连那些巡抚都得跟着掉脑袋。
江南的盐商也得被抄家灭族,男的砍头,女的没入教坊司。
“还有李宾。”
陆炳忽然话锋一转。
铁尺指向隔壁。
隔壁的哭喊刚弱下去,又被这声问惊得拔高了些,像杀猪似的:
“他挪用河工款。
你知情吗?分了多少?”
张锐的身子猛地一僵。
铁链“眶当”晃了晃,撞在石壁上。
去年黄河疏浚,李宾确实分了他五千两。
他用那银子给小妾买了支赤金镶宝石的簪子,还在京城买了个小院子。
此刻却只能硬着头皮否认,想蒙混过关:
“不知!
我只知道他贪,具体贪了多少、贪了什么,我真不清楚啊!
我跟他不熟!”
“看来张大人是忘了。”
陆炳从袖中掏出那张扬州盐商的银票。
在火把下晃了晃。
银票边角被体温悟得发软,上面的红印还很清晰。
“这张五千两的票子。
出票日期正好是河工款下拨那天。
收款人写的是“张记’。
难不成。
盐商还会平白无故给你送钱?”
银票上的朱印像只眼睛。
死死盯着张锐。
他的脸瞬间垮了。
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铁链上呜咽:
“是……是我分了五千两……
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贪赃枉法!
求陆指挥给我条活路啊!
我还知道盐商的走私账本!我交出来!那账本里记着十年的偷税明细!”
“活路?”
陆炳冷笑一声。
将银票扔给记录的缇骑,银票飘了飘落在纸上。
“等你把盐商走私的账本交出来。
再说活路吧。
要是敢骗我,这烙铁就不是凑在脸前了。”
张锐的哭声戛然而止。
眼里闪过一丝悔意一一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
但很快被恐惧压下去。
他知道。
那本账本藏在书房的夹层里。
记着近十年江南盐商通过他打点官员、偷逃盐税的明细。
光巡抚级别的官员就记了七个,还有三个侍郎。
一旦交出去。
半个文官集团都得跟着陪葬。
可看着刑架旁那盆烧得通红的炭火,看着陆炳冰冷的眼神。
他终究还是咬了咬牙一一命都快没了,还管别人?
“在……在书房东墙第三个书架。
把《论语》第三册抽出来。
后面有暗格!账本就藏在里面!
还有钥匙,在我枕头底下的木盒子里!”
半个时辰后。
李宾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
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呜咽。
他被夹棍夹断了两根手指。
指骨碴子都露了出来,血肉模糊。
昏死过去三次。
每次都被冷水泼醒,冷水浇在伤口上,疼得他直抽抽。
最后终于招认了挪用赈灾银的去向。
“除了……除了给自己买地(河间府万亩良田)。
还有两万两……
送给了刘健的门生,吏部的周郎中。
说是……说是打通升迁的关节。
让他在吏部给我挪个好位子,从主事升郎中……”
“刘首辅知道吗?”
陆炳用冷水泼醒他。
冷水浇在断指上,李宾“嗷”地叫了一声,差点又昏过去。
陆炳看着他断指处渗出的血染红了地面,汇成一小滩,像朵恶心的花。
李宾哆嗦着点头。
血沫从嘴角涌出,说话都漏风:
“他……他知道!
我跟周郎中谈的时候,他就在隔壁书房!
还说“水至清则无鱼’,让我……让我看着办,别太过分就行。
还说……说都是为了“大明根基’,为了“文官体面…”
这句话像块石头。
重重砸在陆炳心头。
他一直怀疑刘健纵容下属贪腐,却没想到老首辅竞会说出这种话。
还把贪腐说成“为了大明”“为了体面”。
这哪是体面?这是蛀空大明的蛀虫!
缇骑将供词念给他听时。
李宾已经没了力气哭喊。
只是盯着天花板傻笑。
嘴里反复念叨着“水至清则无鱼”“为了大明”。
像个疯癫的傻子,眼神空洞得吓人。
最后提审王逊时。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
透过诏狱的小窗照进来。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