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条正在收紧的绳索,要勒住那些蛀虫的脖子。
暖阁里重新安静下来。
朱厚照走到窗前。
望着锦衣卫衙署的方向。
那里的灯火刚刚亮起,一盏接一盏。
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正睁开眼睛,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知道。
今晚的抓捕会让朝堂炸开锅。
文官们会哭着喊着“陛下滥杀无辜”“陛下不遵祖制”。
会搬出“太祖爷不杀士大夫”的祖训来施压。
甚至会撺掇几个老臣去午门哭谏,说“陛下此举会动摇国本”。
可那又如何?
比起这些人的怨毒诅咒。
他更怕大明真的“三年必乱”一边军断粮哗变,百姓揭竿反明,蒙古人南下劫掠。
比起文官的体面。
他更在乎国库的银子够不够发军饷、边军的冬衣够不够御寒、百姓的锅里有没有米。
朱厚照拿起案上的朱笔。
在张锐等人的名字上圈了个红圈。
红圈画得又粗又重,笔尖刺破纸面。
仿佛已经看到这些人在诏狱里瑟瑟发抖的模样一一他们会跪在地上求饶,会把责任推给别人,会哭着说“臣知罪”。
“来人。”
他扬声道。
声音里带着刚硬的决断,没有一丝犹豫。
张永从外间进来。
手里捧着刚温好的参汤。
汤碗冒着白气,氤氲了他的脸:
“陛下。
夜深了。
该歇息了。
龙体要紧。”
“给太后递句话。”
朱厚照的声音平静无波。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像一道圣旨:
“就说张锐、李宾、王逊等人聚众生事。
在私宅非议朝政,妄议社稷安危。
朕已命锦衣卫拿问,按律处置。
让她安心歇息。
不必挂怀这些小事。”
张永心里一惊。
手里的参汤差点酒出来!
陛下这是在提前给太后打招呼!
堵死了有人想通过后宫求情的路一毕竟张锐是李太后娘家远亲,真有人去求,太后说不定会松口。这是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给那些文官留啊!
他连忙应道:“老奴这就去!马上去仁寿宫!”
捧着参汤的手都稳了些,脚步匆匆往外走。
看着张永匆匆离去的背影。
朱厚照重新坐下。
目光落在三大营的操练图上。
墨汁染黑的地方。
正好是五军营的位置。
那里将是王守仁施展拳脚的地方一一他会把军纪整得像铁一样严。
他忽然想起欧阳铎。
不知道江西巡抚有没有找到这个未来的理财能臣。
那小子要是来了。
先让他去查张锐的漕运账一一张锐的账乱得像团麻,肯定能从里面扒出一堆银子,够神机营换十门佛郎机炮了。
比起朝堂上这些只会嚼舌根的蛀虫。
那个泰和县的穷秀才。
或许才是大明真正的希望。
此时的锦衣卫衙署。
陆炳正站在演武场中央。
手里举着那几张竹纸。
纸页在寒风里抖得哗哗响,像在哭。
三百名锦衣卫缇骑列队肃立。
甲胄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
像一片移动的冰原,连空气都冻住了。
腰间的绣春刀随着呼吸轻轻碰撞。
发出细碎的金属声。
淬着杀人的气。
“张锐、李宾、王逊、还有户部的周郎中、兵部的吴主事………”
陆炳念一个名字。
就往地上扔一根竹签。
竹签“啪”地扎在雪地里。
像插在靶子上的箭,稳得很:
“陛下有旨。
请这几位大人去诏狱喝茶。
不得有误!
若是跑了一个。
你们的百户职衔。
都给老子世上来!自己去诏千领“弹琵琶’!”
缇骑们单膝跪地。
右手按在刀柄上。
齐声喝道:“遵命!”
声浪震得火把剧烈摇晃。
火星子溅得老高,落在雪地上,瞬间灭了。
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一群即将扑食的猎豹,眼神里满是狠劲。
陆炳拔出腰间的佩刀。
刀身在火光中闪析一道寒芒。
亮得刺眼,能照见人脸上的毛孔:“备马!”
“备马!”
传不兵的吼声穿透夜色。
比钟声还响。
片刻后。
马蹄声“哒哒”响起。
越来越密。
像急雨打在青石板上,砸得人心慌。
锦衣卫的马蹄声打破了京亏的寂静。
朝着鲜锐等人的府邸疾驰而去。
马队掀起的雪沫子。
在火把下像撒了一路的碎银,闪着冷光。
而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