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逊更是在武选司安插了好几个自家门生。
连个拉弓都费劲的秀才一他的小舅子。
都能混个“武备主事”的闲职。
拿着每月五两银子的饷银,天天在茶馆里听戏,连军营门都没踏进去过。
这些人平日里捧着“圣贤书”的幌子。
背地里却把国库当成自家钱袋。
把朝廷的官职当成人情。
如今竟敢咒大明必乱?
“陆炳。”
朱厚照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风。
刮得人耳朵疼:
“这些人说朕苛待老臣。
说朕冒犯祖宗。
说朕三年必乱。
你说该怎么赏他们?”
陆炳心头一凛。
连忙躬身。
后背绷得像张弓,连呼吸都放轻了:
“按《大明律·吏律》。
谤讪朝政者。
杖一百,流三千里,家产减半;
若有谋逆之言,妄议社稷安危者。
斩立决,妻女没入教坊司。”
“流三千里?”
朱厚照冷笑一声。
走到陆炳面前。
目光像淬了冰的刀。
直刺他的眼睛,看得陆炳后颈发凉:
“他们在刘健府里聚而论政。
非诏会而私议,这叫“聚众生事’;
咒大明必乱,惑乱民心,这叫“妖言惑众’。
两者并罚。
够不够资格去诏狱喝杯茶?去尝尝“弹琵琶’的滋味?”
诏狱的茶?
那是用烙铁和夹棍泡的“好茶”!
“弹琵琶”更是把人肋骨挑出来,像弹琵琶一样折磨。
进去的人。
十个有九个得脱层皮,剩下一个也得疯。
陆炳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却挺直了脊背。
声音铿锵:
“陛下圣明。
此等奸佞。
确实该去诏狱醒醒酒,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君臣之礼’。”
“那就请他们去。”
朱厚照转身望向窗外。
暮色已将宫墙染成墨色,连檐角的铜铃都看不清了。
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
沉闷的响声裹着雪意飘进来,带着点丧钟的意味:
“记住。
要“请’。
用八抬大轿请。
别伤了他们的体面一一
毕竞是弘治朝的“贤臣’。
朕得给先帝留点面子,不能让外人说朕“容不下老臣’。”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飘飘的。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陆炳知道。
这“请”字里藏着的。
是比刀斧更重的分量一一八抬大轿抬进诏狱,比直接绑着去更丢人。
“臣遵旨!”
陆炳将竹纸重新包好,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
刚要起身。
又被朱厚照叫住。
“刘健呢?”
朱厚照的目光落在案上那本摊开的《弘治实录》上。
书页正好停在“刘健辅政”那一段。
手指在“刘健”二字上轻轻敲击。
每一下都像敲在算盘上,算着账:
“他府里出了这等事。
他这个首辅。
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陆炳的心里飞快盘算。
抓张锐等人容易,他们只是中层官员,没那么多顾忌。
动刘健却要三思一一这位首辅是四朝元老,从宪宗朝就当官。
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连六部尚书里都有他的学生。
真要拿下。
怕是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文官们能跪在文华殿哭到天亮。
“陛下。
刘首辅虽未出言附和。
但纵容属下在府中谤讪君上。
也难辞其咎。”
陆炳斟酌着开口。
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谨慎:
“不如先将他“请’到锦衣卫衙署问话。
暂不打入诏狱。
看他是否知情,是否有同谋……”
“不必。”
朱厚照打断他。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眼里的光像猫捉老鼠时的亮,带着点戏谑:
“刘首辅是“贤相’。
是先帝亲口夸过的“栋梁’。
朕怎能怀疑他?
你只抓张锐他们几个。
动静闹大些。
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
在朕的朝堂上嚼舌根。
在背后咒大明亡。
是什么下场。”
陆炳恍然大悟。
陛下是要敲山震虎!
抓了张锐等人,刘健就算没被牵连。
也得担个“管束不严”的罪名,在文官集团里威信大减。
往后再想抱团跟陛下对着干。
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门生会不会被抓!
“臣明白!”
陆炳躬身应道。
捧着油布包快步退出暖阁。
靴底的雪粒在地上拖出细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