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连草芥都不如!”
“噤声!”
刘健的声音陡然拔高。
指节因攥紧镇纸而发白。
镇纸是和田玉的,温润的玉色被捏出了几道浅痕。
像要碎了:
“外戚谋逆。
私藏兵器,意图不轨。
本就该株连九族。
陛下法办他们。
合情合理!”
“合理?”
王逊冷笑一声。
抓起案上的《大明律》翻得哗哗响。
书页边角都被他扯卷了,像狗啃过:
“那请首辅给咱说说。
哪条律例写着“亲舅舅要凌迟’?
《大明律·刑律》里明明写着“皇亲国戚犯罪,减一等论处’!
依我看。
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借着整外戚的由头。
要把咱们这些弘治朝的老人一网打尽!
下一步。
指不定就轮到内阁了!您老这个首辅,怕是也坐不稳!”
赵忠的笔尖在竹纸上顿了顿。
特意在“一网打尽”“轮到内阁”八个字下划了道粗线。
炭笔太用力。
竹纸都被戳出了毛边,像刺猬的刺。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刘健的脸色沉得像锅底。
嘴唇抿成条直线,腮帮子鼓着。
却没再喝止。
这就有意思了。
首辅看似斥责。
实则在纵容他们说下去。
是想借这些人的嘴。
说他自己不敢说的话?
还是想看看谁的胆子大,能当“出头鸟”?
“辞官都不让走。
这才叫绝!”
张锐想起早朝时陛下那句“查不清账目不准致仕”。
气得直打哆嗦。
手往桌上一拍。
差点把茶盘掀了,茶杯“眶当”晃了晃:
“这不是明摆着刁难吗?
他当谁都跟他一样。
十五六岁精力旺盛,能熬半宿不睡觉?
咱们这些人。
哪个不是熬白了头才混到现在的位子?
我从秀才考到郎中,用了二十年!
他倒好。
一句话就想把咱们的体面踩在脚下!
昨天我家小子还问我。
“爹,是不是要被抄家了?’
你说我这当爹的,心里多难受!”
“体面?”
李宾嗤笑一声。
往炭盆里啐了囗唾沫。
“滋”的一声。
唾沫星子被烫得冒烟,散发出一股焦味:
“在他眼里。
咱们的体面还不如刘瑾那阉竖的指甲盖金贵!
你没瞧见吗?
昨天刘瑾传旨。
敢对盐税改革说半个不字的。
直接交东厂问话!
那阉竖站在午门城楼上。
腰杆挺得比谁都直,像个二皇帝!
这哪是传旨。
这是拿着刀子架在咱们脖子上!
我听说。
城西盐商王大户。
就因为多问了句“税银收多少’。
当晚就被东厂的人拖走了。
到现在还没出来!
王大户可是给李东阳大人送过砚台的!”
赵忠的手微微发颤。
竹纸都被炭笔戳出了洞,墨汁渗到了手背上。
这些人是真疯了。
连“阉竖”都敢骂一一刘瑾再怎么说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骂他等于骂陛下用人不明。
还敢影射陛下宠信宦官。
更敢拿盐商的事撒气
王大户是因为私藏五千引盐被抓的,那些盐引连假印都没刻,直接用红漆画了个圈就敢用。跟问不问税银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要是把竹纸递到御前。
足够他们挨个去诏狱里扒层皮。
扒完皮还能挂在午门示众三个月,让百姓扔烂菜叶子!
“还有那几个太妃宫里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
王逊忽然压低声音。
往门口挪了挪。
脚都快踩到门槛了。
眼睛往门外瞟了瞟,像做贼:
“康太妃身边的刘伴伴。
就因为给内阁递了张条子。
说“天冷了该给禁军加冬衣’。
就被陛下以“私通外臣’的罪名杖毙了!
三十大板,打得血肉模糊,连收尸的人都不敢靠近!
康太妃可是宪宗爷的老人。
伺候过先帝的亲娘!
他连祖宗的妃嫔都敢冒犯。
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下次指不定就轮到咱们头上了!”
这话像块冰扔进滚油里。
书房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刘伴伴我认识,最老实的人,连蚂蚁都不敢踩!”
“连太妃的人都敢动?这是不把祖宗放眼里啊!先帝要是泉下有知,得气活过来!”
“完了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辞官回家种地!”
康太妃虽无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