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铅云。
连檐角的铁马都似被冻住,不响了。
金砖铺就的地面。
仿佛还残留着方才争论的震颤余韵——刘健跪地时,膝盖撞出的凹痕还在。
刘健那句“请陛下圣裁”。
掷地有声。
余音在殿内盘旋,绕着梁上的积灰打圈。
尚未散尽。
朱厚照的声音却如寒冰坠地。
带着能冻裂金砖的冷酷。
瞬间砸得百官心头剧震:
“圣裁?”
朱厚照指尖重重叩在龙椅扶手上。
“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敲在百官的天灵盖上。
那力度。
仿佛要将紫檀木扶手生生击碎——指节泛白的地方。
木刺都要被震出来,嵌进肉里。
他身着的十二章纹衮龙袍。
在晨光的映照下。
如怒涛般翻涌,金线绣的龙鳞仿佛在动。
每一道金线都闪着冷光。
像淬了冰的刀,尽显皇家威严。
“那朕就给你们一个圣裁——”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殿内百官,从刘健的白发扫到谢迁的抖肩。
像在看一群待判的囚徒:
“张鹤龄、张延龄。
罪大恶极。
凌迟处死。
三日后午门行刑。
明正典刑!”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在殿内炸开。
“咝咝”连成一片,像被狂风扫过的芦苇荡。
就连平日里沉稳老练的刘瑾。
都惊得攥紧了手中卷宗。
指节发白,卷宗边角被捏出几道褶皱,快碎了。
凌迟处死?
这刑罚的残酷程度。
比“斩立决”重了何止百倍!
三百六十刀,刀刀见肉,最后一刀才让断气。
百官们齐刷刷抬头。
目光撞在龙椅上那个眼神冰冷的少年身上。
又慌忙低下头——快得像被针扎了。
刹那间。
他们恍然明白——
新皇并非一时气话。
是真要让张家兄弟付出血的代价。
用他们的骨头。
给天下人立个规矩: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甚至更重!
“陛下!”
刑部尚书猛地跪倒在地。
动作太急。
官帽“咕噜噜”滚到一旁,乌纱翅撞在金砖上。
发出“咔啦”细碎的响声,断了一根。
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破锣。
带着几分哀求:
“凌迟之刑过于酷烈。
二侯虽有罪。
终究是皇亲……太后的亲弟啊!”
“皇亲?”
朱厚照冷笑一声。
那笑声里的嘲讽。
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耳朵里,刺得发痒。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外的日晷。
日影斜斜落在“辰时”刻度上。
像在丈量朱家的规矩:
“洪武爷时期。
朱文正谋逆(朱元璋亲侄)。
照斩不误,尸身悬城三日;
永乐爷处置李景隆(建文帝表兄)。
圈禁至死,子孙三代不得出府。
朱家的刀斩过谋逆的亲侄。
圈过叛党的勋贵。
凭什么到这俩蛀虫这儿就钝了?”
他俯身拿起案上的卷宗。
指尖捏着纸页的力度。
让纸角都卷了边,快撕烂了。
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那是看到“民女被扔狗窝”时的火。
而后。
他将其中一页狠狠掷向刑部尚书:
“你自己看!
这上面记着张延龄怎么把民女扔进狗窝的——狗没咬死,他让人活活打死;
怎么把哗变士兵的舌头割掉的!
对他们用凌迟。
是让天下人看看。
朕的刀。
砍得动皇亲!砍得动蛀虫!”
卷宗如一片飞叶。
“啪”地砸在刑部尚书脸上,疼得他龇牙。
随后纸页散开。
露出上面沾着的暗红血渍。
那是当年受害者家属按的指印——指印边缘还带着血痂的痕迹。
红得触目惊心。
像一朵朵凝固的血花。
在诉说着张家兄弟的累累罪行。
尚书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
像被抽走了舌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连头都埋进了金砖缝里——砖缝里的灰沾在他脸上,像张脏面具。
“还有。”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转厉。
如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
震得梁上积灰簌簌往下掉,落在谢迁的官帽上:
“张家满门。
除太后外。
无论男女老幼。
全部发往大同军卫。
永世为军。
不得脱籍!
谁敢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