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是。临水自照,他瞧着一张又冷又美的脸,他接二连三的施展私刑,已将律法、规则都视为无物。
他觉得自己手握权势,方才能够惠及更多。他十分自信,他做的是对的事。
裴无忌押入京城时看着很狼狈,可是他心里却并不觉得尴尬。他绝不会为长孙昭的死付出半点代价,因为长孙昭根本不值得。他想着的是,以后。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薛凝。
薛凝走过来,说起他所受的误会,说相信他的为人,然后握住了他的手。他忽而怔住了!
然后裴无忌方才开始觉得狼狈,觉得自己这个样儿很不堪。他如梦初醒,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所有的傲气在自己喜欢好久的女孩子跟前化作烟云水汽,一下子都不在了。
原本坚定不已的自信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他忽而开始想,裴家如何给自己脱罪?给他找个替罪羔羊,又或者威逼利诱那些相关人证。从前裴无忌从不去深思,可一深思,一下子就能想明白。不过如此且无非如此,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明白。其实,他是有罪的。
如若有罪,他便想要认罪,如此方才不负薛凝对他信任。不负那些少年相识时的纯粹与热忱。
裴家长辈如若知晓他的心思,一定会觉得裴无忌疯了。明明话也没多说几句,也没有什么柔情蜜意,两人大半时间在做对头,却偏偏如知己,如灵魂,这般刻骨铭心,可至于抛弃一切。
而今裴无忌说到了自己杀人,又说及自己为何杀人。长孙昭死了,那么他为何杀人也不重要。
裴无忌甚至有些恼,冷笑:“我倒没想到,你和玄应一道,再加上那个容兰,如此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不要紧的事,有什么好计较?”薛凝蓦然大声:“当然很重要!”
“你为独占裴家杀人,还是为女孩子讨回公道杀人,这些都是不一样的。至少,对我重要得不得了。”
薛凝这么大声,于是显得道理在薛凝这边,裴无忌更觉得自己什么道理都没有了。
他忽而想,若真跟薛凝做夫妻,大约也倒霉,怕是一辈子都争不过她。其实他很爱薛凝的,也很爱玄应这个弟弟。自己没了,那便是裴玄应得了自己资源。薛凝替姑母解气,但若又扯长孙昭不堪,他怕薛凝惹得裴后不快。薛凝飞快擦去面颊之上泪水,说道:“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她也知晓裴无忌这么装模做样演苦情戏是为什么,又担心什么。但出于女子直觉,她倒隐隐觉得裴后似乎,并不恨裴无忌?听着自己回禀时候,裴后甚至很想让裴无忌脱罪?
事实上,等死去的长孙昭罪行确认,京城对裴无忌的风评也不由得变了。彼时坊间传闻长孙昭乃是裴后之子,裴无忌亦是不顾亲情,不畏权势,如此行此正义。如此气魄,也惹来许多同情和称赞。如此一来,对裴无忌的量刑也颇有影响。
裴无忌本分属八议,本可减刑,又兼有军功,可将功抵罪,而今连民意也已摆平。
容兰出头,还联合北地郡苦主,联名上书,证明长孙昭是极恶之人,裴无忌行的是义烈之事。故法不可恕,却情有可原。如此裴无忌杀人罪虽定,却也轻判,不过服刑两年。裴后始终站在裴无忌这一边,亦让人不免感慨,哪怕做戏,裴后倒是颇有公心。
当然整个裴氏也没落过一阵,裴无忌入狱之后,裴后也壮士断腕,处置裴家几个其心不正之徒,狠狠将满脑子狂热心心思裴家敲打一番。期间薛凝说情,救下其中一位房里一个年轻的卫姓侍妾。裴兰君许多年后回忆,也感慨那时自己壮士断腕,行事果决。当今陛下面上和善,行事却狠,裴家妄图独大,无非是成为众矢之的。彼时乱贼已除,陛下独断朝纲,处置些个心思不纯的狂徒,亦不会很难。等裴家元气大伤,裴无忌出狱之时,这位裴少君倒是又得圣眷,再得提拔。裴家渐渐又起气象。
裴无忌出狱后不久,很快便结了亲,妻子当然是他心心念念许多岁月的死对头薛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