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裴知喻也含笑回望着她,眼神专注,专注到几乎虔诚,诱使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再靠近。
视线下移到对方的唇。
她紧紧盯着对方的嘴唇,脑子很乱,各种情绪交织翻滚。好在强劲的夜风凉飕飕地吹过,让追怜有些发热的头脑猝然清醒了几分。她最终没有做什么。
她只是沉默地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着,仰头看着夜幕上稀疏却明亮的星星,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有夜风不知疲倦穿过露台,带来远处隐约的海浪声,模糊而永恒的海浪尸□。
沉默了片刻后,裴知喻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宁静:“你不好奇吗?”追怜侧头看他,有些疑困;“好奇什么?”裴知喻依旧看着前方的夜色,语气随意:“那天,我怎么能那么快找到你?”
追怜垂下眼睫,声音很轻:“不太好奇,你总有你的办法,一直都是这样。”
几乎是寂静了只一刹那。
裴知喻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双肩止不住耸动,似乎笑得不能自抑。他骤然转身,一只手捏住追怜的后颈,另一只手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就灵巧地探进她睡衣的领口一一
那枚用乔洵礼骨灰制成的琥珀吊坠被他勾在了指尖。轻轻晃动着,晃动着。
“因为这里面…“"裴知喻忽而舔了舔唇,又笑了,“有定位器。”追怜其实隐约猜到了。
从他能精准地在翡翠岛找到开始逃亡的她,再到这次在礁石滩上及时出现,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只是她不愿意去深想,不愿意去面对。
此刻真相被他就这样直白地揭开,她一时间怔住了,竟不知作何回答。如果没有这个定位器,她可能真的已经死在那个荒僻的礁石滩,可正因为它存在,也昭示了眼前这个人骨子里那份掌控欲,其实从未真正改变过。他说放过她,可她明明从未真正逃出过他的手掌心。但没关系,根本不需要追怜做出任何反应,裴知喻自己就迅速演完了下一出。
他震耳发聩的笑声一瞬收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诚恳的歉然,变脸速度快得惊人。
“对不起,怜……”
他的手轻轻绕到她那一段纤细的后颈处,声音压得很低,“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我当时…也是太担心你了,怕你出事,怕我找不到你。”又是一套以退为进,示弱装可怜的绿茶话术。“我想着,主动告诉你……“他叹一口气,“或许能让你更能原谅我些。”拢到她后颈处的手有些冰凉,一点一点从肌肤上触过去时激起一片战栗。但这双手的主人做的事却很妥帖,他正重新把吊坠替她系好,动作细致而轻柔。
追怜的心绪更乱了,她知道对方在演,但却也说不出更多,她能说什么?骂对方,还是扇对方?
无论怎么说,这个定位器,确实救了她一命。她只能疲惫地“嗯"了一声,刚想开口说自己先回去睡了,但裴知喻却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深黑的瞳孔里像跌坠了星子,亮得惊人:“怜怜,喝酒吗?”追怜大惊失色,本能斥道:“裴知喻你疯了!你胃都那样了还喝酒?你不要命了?”
裴知喻被她吼得愣了一下。
但马上,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安抚:“不是我要喝,是我觉得…怜怜你需要喝一点。”
那双眼里都是漾开的温柔,此刻非常专注地注视着她,只注视着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包容:“怜怜需要借酒消愁。”追怜抿了抿唇,一时确实做不到立刻反驳。这些天,她确实被太多复杂的心绪困扰着。乔洵礼死亡的真相,裴知喻以命相护的恩情,过往的恨意与纠缠,以及对未来的茫然…种种情绪像一团乱麻,堵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或许,酒精真的能带来片刻的麻痹吗?
她竟鬼使神差想应一声好。
见追怜似是纠结着不语,裴知喻抬手,极其温柔地替她拨开一丝被夜风吹得黏连在面颊上的发丝,微痒。
“如果你觉得很为难,"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你明天就搬回去自己那里吧。”
追怜有些困惑地抬起眼,看向他。
月光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不似作伪。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转性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了下一句话一一
一句近乎小心翼翼试探的话:
“然后,我重新开始追求你,好不好?”
追怜彻底愣住了。
大脑空白得不能再空白,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裴知喻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出手,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眼神湿漉漉的,但句话的尾音却扬起来,带着一种海妖般的蛊惑意:
“追怜,好不好?”
风吹过,这句话更清晰地送了过来。
追怜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与乔洵礼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月光映照在他的面容上,他注视她的眼神好温柔,温柔到几近虔诚,像信徒跪拜自己的神明。
拒绝吗?他那副为她挡枪后苍白虚弱的样子,还在眼前。答应吗?英国囚笼般的公寓,裴家老宅的禁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