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
程江雪凝眉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什么礼貌的,对前男友拿不出好态度,你要不喜欢立马走。”
“走走走的,张嘴就是叫人走,演走西口啊你。"周覆都听笑了。她小声反问:“你自己在演什么才对吧,还说我演什么。”大晚上的,为了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特意跑来,耐着性子应付了吴洋半天,以前他哪肯给这些生意人半点眼神?现在又装上病了。“我演什么了?还不是被这个吴洋侃得发昏,他小时候也这么能讲?"周覆气若游丝地说。
程江雪瞪着他:“有意思,是谁把你捆在沙发上了?你不愿听,站起来推门出去好了呀。”
头顶的灯是偏冷的白,从侧面拢过来,勾出她脖颈的细长轮廓,像开在月光下的栀子,娇美而洁白。
连语调也是过去的娇嗔。
周覆听得迷住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眼中弥出一层欲色,压抑过后,又反叛地鼓噪出来。
他的右手微微发力,想把她往里怀里拉,又怕适得其反,坏了眼下好不容易骗取来的信任。<1
周覆温柔地叫了她一声:“般般,我想错了。”“你想错什么了?"程江雪的发丝刚抹过精油,服帖地挽在耳后。她还意识不到周覆要说什么,一脸毫无防备的神色,只觉得困。怎么他还不好,快起来出去啊。
却听见周覆缓缓地说:“关于婚姻,关于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关于我们之间可能发生的厌倦、争吵和对立,以及不可避免的潦倒散场,我全都想错了。我以为那些会毁掉感情,但现在才明白,真正毁灭性的打击,是我对这一切的否定。"<2
他低声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几年错过的时光都填补进去。痛苦是有潜伏期的。
最难受的,并不是刚和她分开的那几个月,也不是某个夜深自省的时刻。反倒是一个朋友围坐在他身边的午后。
大家很久不见了,坐在一块儿喝茶,他们聊大院里的闲闻,聊身边的人事变动,说某位清贫节俭,至今仍踩脚踏车去公园的叔父前几日出了事,被带走的头天上午,还在大谈特谈不改初心,保持本色。太阳底下无新事。
周覆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露出个嘲讽的笑。他抬起头,看着院中那株梧桐树上缓缓落下的枯黄叶子,脑子里自动冒出一句“潮过金陵落叶秋”。
然后他受了什么惊吓般,十分突然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过了三五分钟,他才终于在变奏的鼓乐调子里想起来,程江雪已经回了江城,她早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陪着他赏秋品茶。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时间,惊愕、悔怨、伤心、慌张、怅恨和懊恼全都涌了上来。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脚步软绵,像做梦。明明离不开她,明明喜欢她伏在身上捣乱,一起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皱着眉给她收拾烂摊子,在她不服气地撅着唇辩解的时候,不耐烦地把她摁到怀里来吻,告诉她事情已经发生了,也顺利解决了,就别再啰嗦那么多废话。1这样的好日子,他居然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烦。怎么会烦的?过了两年都没过够。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柔和的光洒在二人身上,映出一片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花招。程江雪冷冷地笑了声:“想通了,不再信奉你的不婚主义了。那很好啊,你妈妈不是希望你和汪荟如结婚吗?”
“又说她干什么,汪荟如跟在我屁股后头长大的,我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待,你觉得我可能会和她有什么吗?“周覆被她气得差点坐起来。1“不要再讲了。“程江雪猝不及防地用力,把手抽了出来,“周覆,你现在是变了也好,是有别的想法也好,都犯不着跟我说,我不稀罕。"<1她不稀罕他转圜,不稀罕他道歉,更不稀罕他改变。她站起来,胸口那点火星燎开一片,烫得难受。程江雪直接端起茶壶,隔了一段距离往嘴里灌,试图把它浇熄。茶浓似酒,喝太快了,她感到轻微的晕眩。程江雪抹了抹嘴角沾到的茶水,往后退了一步:“你喜欢躺就躺在这儿吧,离开的时候锁好门。"<2
她不想听他的解释,三年前他们分手的时候,就把话说尽了。<4已经在彼此之间埋下的深渊,谁也跨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