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绳当日绕在乐锦身上何等艳情动人,是他们之间最汹涌的回忆。乐昭竞然一剑斩断,他怎么敢?!
孟殊台瞳孔愕然放大,一双凤目狰狞成恶鬼凸眸,熊熊恨意业火般扑向乐昭。他猛得一下起身撞倒乐昭,趁其歪身抢过那柄长剑,双手握住剑柄高高提起,深吸一口气就要捅向乐昭腰腹一一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冰床上安静的乐锦,心口忽然剧痛。她当日跳下高塔,焉知不是厌恶他屡屡杀人……他还要在她面前再动手吗?乐锦一定会生气的。她这一气,万一活过来便不找他了该怎么办?这迟疑一下,乐昭缓过劲来,抬腿踢开孟殊台,听见他闷哼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
他手撑着一旁的花钿小柜起身,却措不及防将小柜推下展台。柜门摔破,纷纷信件滑落出来,每一封他都无比熟悉。他写给乐锦的家书,竞然是被藏起来了。
乐昭不再忍耐,朝着孟殊台心口一脚狠瑞下去。心脏顿时裂痛,孟殊台耳鸣一声,一口鲜血从肺腑间呕出来。乐昭犹不解气,提起他的衣襟将人拎起,对着面门一拳拳砸下去。1“……”
孟殊台鼻腔热流上涌,哗啦流下来,一张嘴全进了嘴中,但他不管不顾,仍然开口哀求乐昭。
“别打脸!阿锦会不喜欢我…”
他要是毁了容被阿锦看到,那不还不如一剑杀了他。孟殊台破碎的恳求声没换来乐昭的停手,但另外有人冲了进来。“别打了!别打了!他快死了!”
元景明和孟慈章一左一右架住乐昭,拼命把他和孟殊台拉开。乐昭双拳难敌四手,但被拉扯着时仍然补踹了孟殊台小腿两脚。孟慈章死命抱着乐昭的胳膊,在他耳边急言:“乐郎君,斯人已逝,你就是把我哥打死嫂嫂也回不来啊!”
他向元景明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乐昭拖出去,孟殊台/独自向乐锦爬去。
腕上红绳松动了,他一圈一圈勒紧,直到红绳把皮肉勒得毫无血色。指尖捏住断掉的那一头,孟殊台连口鼻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一门心思将断掉的绳子重新连接。
身体内的疼痛浪一样涌过来,口中的鲜血源源不断,呛了孟殊台一口,但他都不在乎。
手指抖如筛糠,捏着红绳怎么也系不住,栓结,打滑,松开,捏起,栓结,打滑……
一次次聚精会神,一次次无力失败。孟殊台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力回天,眼泪珠串般抛洒,落在乐锦手腕手心上。“阿锦,你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为什么红绳永远系不上?我没有杀掉乐昭,真的没有,是他打我……我都吐血了”孟殊台垂首侧脸贴在乐锦掌心,仿佛是她在抚摸自己,在幻想中得到她一点温柔的怜悯。
“阿锦……我好痛,你摔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乐锦没有回答他,但孟殊台心头已有了答案。“府医!府医!"他跌跌撞撞打开遮光的珠纱帘幕,扯着嗓子朝外边喊:“府医呢!滚过来,快!”
孟殊台冲出房门,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站在璀璨阳光下,一时间眼睛刺痛,仿佛被剜去双眼。
他承受不住一下子跪地捂眼,口中焦急更甚:“府医!去找府医!阿锦说她痛,快去给她止痛!”
乐昭被孟慈章拉走安抚,元景明候在院子里,目睹了孟殊台失心疯的惨状,不忍直视转身而去,“好好好,我去找府医。”但孟殊台似是不信他人,手脚并用在地上朝前爬着,口中嗫嚅:“阿锦,你等我,我马上找人来给你止痛……
眼睛适应了浅金阳光后,孟殊台虚虚睁开一条细缝,视线里出现一件精致罗裙。
“孟郎君,景明已经去喊人来,我先扶你起来好不好?”姜璎云鼻尖酸涩,一句话中哭腔憋了又憋。当初名动洛京的孟郎君,如今怎么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朝他下蹲伸手,但却被一下子打开,甚至肚子都被孟殊台的手背打了一下,坠坠痛着。
“滚开!”
孟殊台彻底爬起来朝他处跑去,衣袍甩得烈烈作响。但没跑多远,他的脚步忽然停下,转身看向姜璎云。
出奇热烈的目光凝聚在她小腹上,吓得姜璎云朝后退了几步。她听见孟殊台问:
“你肚子里有个活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