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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尸与血珠(3 / 3)

乐锦一想,孟殊台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干过活?唉,真为这些四体不勤的公子哥悲哀。

她摆摆手,“走开走开,我来。”

袖子一卷,乐锦三下五除二地捡起满地碎片,利落地掷回食盒,又将食盒盖好拎起,放到门外以更多的免汤食流出,回来顺道取下花盆边擦水的绢布,控落开盖在湿黏的地板上,蹲下身双手推擦干净。直至她站起身去洗绢布,孟殊台惊异的目光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乐娘子……”

“嗯?”

他勾唇,很是春风和煦:“从前只当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巧慧利落,真是惊诧殊台。”

搓布的手一下子僵硬,乐锦心脏漏了一拍。阿啊啊该死的条件反射!

背脊上冒出一层冷汗,乐锦强装镇定把绢布进摔水盆里,倒打一耙:“是你自己太没用!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来。”她一指孟殊台冒血的手指,摆出趾高气扬地厌蠢态度:“还愣着干嘛,把血擦了啊。”

孟殊台却也不恼,对着乐锦笑着摇摇头。

那受伤的玉色手指被他缓缓举至嫣红唇边。淡红的舌尖微微伸出,舔舐那颗丹药,猩红的血珠子被他卷入口中,在乐锦惊讶颤抖的目光下喉结一动,深深吞咽。活如一只艳丽的野鬼在她面前吃血啖肉,极小的一个动作被他无限拉长,挑衅着乐锦的神经。

他笑,嗓子幽幽凉凉的,“解决了。”

现在天光大亮,日头将将偏西,地上暑气正是最蓬勃的时刻,乐锦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古井。她不知所措捏着衣角,忽想起还有一件要事。“那个……你弟弟需要一件适合雕刻的木料。你记得替他找,这对他很重要。”

她的心被孟殊台方才的动作牵动,五音弦乱,鼓锤杂敲。虽然此刻提起孟慈章更像是慌乱中拉出一块盾牌,但乐锦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应付孟殊台。

孟殊台面容上的笑意一瞬凝固,逐渐消失不见,只有一层疏离的温柔。一个惦记着她没吃饭,一个惦记着他要木头。是心好还是缘分?

孟殊台心头结了一层冷霜,笑不及眼底地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慈章今日冲撞乐娘子,作为兄长还要替他向你赔不是。”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香囊,上绣着一只桃红的锦鲤,双手托起递给乐锦。

“这香囊里是乐娘子喘疾所需之香药,医师说若长日佩戴在身旁便可缓解沉疴。此物聊作心意,望乐娘子收下。”

又是香囊……

上次她以为他送香囊就是表达好感,后来才想明白,人家高高在上,这种东西不过寻常物件,丢给她看她摇摇尾巴撒个欢罢了。可他一提喘疾,当夜自己呼吸不畅,抽搐恐慌,那种濒死的感觉凉水一样爬到她背上,吓得她一激灵。

救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谢了。”

她一把抓过香囊,手指梳理着香囊浅紫的穗子,肚子却咕咕叫起来。孟殊台淡淡一笑,“我去拿吃的。”

“诶!"乐锦叫住他,面色似有为难,但咽了咽口水,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是射出坚定的光。

“我要吃饭,吃肉,吃菜,不要米羹和清粥!再精贵的也不要!你要是再端来那些,我宁可饿死!”

她咬着牙,两颊的腮肉鼓起来,很是娇憨。不过确实清瘦了。孟殊台没养过什么东西,除了曾经的那只瞎眼狸奴。它当时小小一只关在金银笼里,孟殊台就是给它喝羹粥才养好它的。再有养什么的经历便是后来给各处难民支棚施粥,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人狼吞虎咽一下一口清粥后便双目清明,浑身有劲了。怎么,乐锦竞然不吃流食吗?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他养的东西会挑食。

“好。那你乖乖等我。”

乐锦眼见着孟殊台含笑点头,迈步出了房门,她整个人才浑身一松,拖着步子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总算能自在点了!

可一低头,自己正坐在孟殊台给她的衣服上。衣袖张开,裙摆摊垂,每件衣裳都如同一个人影,静谧无言盯着她,守着她。

乐锦被这个念头吓到,赶忙站起来,不敢再坐。她站在床前,警惕目光钉在这些衣裳上,仿佛下一刻它们便会魂魄附体,扭动起来抓住她,囚禁她。

冷汗在额边蠕动。

她在等什么?不是要走吗?怎么听他三言两语还呆下来了?难道真等着孟殊台再来演一出善良体贴贤惠公子的家家酒?乐锦抬眼一望这满是孟殊台痕迹的华美屋子,浑身恶寒。不,她必须离开必须走,不然一定会疯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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