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不再年轻的眼睛里也藏着点点水光。夜色里,有幽微琴声传来。
皇帝听了半响,缓缓笑了。
他虽不再年少,但总有人正年少。
数年筹谋所耗费的精力、心血,在事成这一刻,似乎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国丧一除,绣坊的人就送来了好些套衣裙,一套比一套鲜亮。“不是才做了两套新衣裳?"叶莺有些不明就里。云扶解释道:“殿下素日穿的都是常服,这是为祭孔宴准备的礼服,不一样的。”
祭孔宴,又听到这个名字,叶莺好奇:“做什么的?”阮姑姑捂嘴一笑。
片刻后,叶莺总算明白那天崔沅的欲言又止从何而来了。原来祭孔宴当日,上京中待嫁的宗室女、公主都会前去,表面观礼,实是为自己挑选心仪的夫婿。
提前关注哪几个,回去后打听对方家风品行,待来年春闱成绩出来,学问也过关,便可以请旨赐婚走礼部流程了。
皇帝作为老父亲,自然不愿意看自家单纯的女儿涉世尚浅就吊死在一棵树上,待让她见识过这些年轻士子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叶莺无语凝住。
云扶又催着她试衣挑选那日的着装。
宫装繁复,礼服更是令人穿不明白,即使有云扶帮忙,一套套试,一遍遍脱,试完前面三套也花了半个时辰。
且每一套,小婢们都拍手称赞好看,根本选不出来。叶莺都饿了,被云扶哄着换上最后一套。
这一套颜色最为艳丽,茜色大袖对襟衫,石榴罗裙,乳白抹胸上绣着赤红贴梗海棠,反搭一条鹅黄绡纱披帛。
她仍是不好意思叫太多人看见自己身体,换衣裳的时候便躲在屏风后面。待换好后,走了出来。
“怎么样?”
灯光下,少女芙蓉般的娇靥被乌发红裙衬得雪白,纤腰一束。含凉殿众人只看她平日惯穿粉、青等浅色,清丽灵动,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娇艳模样,俱都屏息凝眸看呆住了。
便连阮姑姑眼中都难掩惊艳,没口子地夸:“好,这个好,这个好,就穿这个。”
等到了那日,清早天未彻亮,就被逮起来梳妆绾发。云扶在她面颊淡扫胭脂,梳头宫婢的动作十分利索,三五下便成飞仙髻,金镶玉蝶翅明珠长簪正呼应衣衫上翩飞的峡蝶。披上礼服,行动受限,叶莺的动作连带表情都不自觉矜持了许多。孔庙旁的承明台被收拾了出来,设一片纱幔珠帘稍稍遮挡,作为女眷们观礼处。
义明是个坐不住的,远远看见叶莺便向站起来她招手。众人随之扭头,猝不及防撞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旭日东升,紫金光线破云而出,少女穿着一袭绯红石榴裙逆光走来。宽幅裙摆随着步伐在地上拖曳,披帛上以金银双线绣成的峡蝶就好似活了,翩翩欲飞。
越近,逐渐看清她的容颜。
在灿阳下,晨曦中,娇妍明媚,艳光灼灼。义明挽上她的手:“你可算来了,我给占了几个好位置,差点保不住。”叶莺不明白,这么高的台子,坐哪不是都一样吗?待走过去,才知道义明多能干。
高台红日丽秋晖,她们这个位置恰好可将今科士子风华尽收眼底。据说共有五百余人参加本次秋闱,叶莺从台上一眼望去,一水的大袖白衫,仿佛铺了一地白雪。阳光洒下,灿亮耀眼。倒是人太多,看不清那些人面孔,只能看个大概高矮胖瘦。那些人前方还有一座较矮些的台子,正与承明台遥遥相对。叶莺问:“那是什么?”
义明道:“哎呀,你不知道吗?那是赞礼官一会占的位置,我占这看得绝对清楚。”
见叶莺不解,她笑起来,“那些士子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正中央设了御座,不多时,皇帝莅临,身穿赭黄色天子衮服。所有人都跪下见礼,山呼万岁,场面实是壮观。
太常寺奏着和缓庄穆的钟鼓器乐,吉时一到,乐声猝停,随后三声击钟长鸣。
义明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雀跃地擎住她的胳膊:“来了来了,要来了!”放眼坐席,其余宗室女的面孔上也都难掩激动,窃窃私语。这么夸张的吗?叶莺不确定地朝台下看了一眼。彼时,她还不知道,负责为祭孔宴开场送上祝祷辞的礼赞官,乃是举目国朝最为出色的青年。
是即使在多方势力博弈之下,也不得不承认的优秀。鼓点急转雄浑,满目胜雪衣冠间,忽而出现了一抹绯红。适才充斥着潮水般嗡嗡私议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道身影自人群中逆流而出,不疾不徐,持重沉稳。只一刹那,日月光华落在在他身上,点亮天地,成为了满场的焦点。不知怎的,叶莺的心跳也在这鼓声的影响之下躁动了起来。为何这个身穿深绯官袍的赞礼官,看起来竞眼熟至此…赞礼官稳步登上礼台,渊淳岳峙,轩然霞举。隔着朦胧的纱幔,仿佛满场白衣士子皆被掩去,天地间惟余一抹绯色。和风轻撩,拂动纱幔珠帘,也令承明台上诸人看清了他的面容。光华耀目,年轻沉稳。
叶莺轻呼一声。
珠帘被拨开,发出"哗啦啦"的清脆碰撞声响。她的动作使得周围人侧目,底下的士子亦抬首望来。高台之上,石榴裙少女撑着栏杆探出半身,双眸如春星透亮,盛满了惊讶。步摇上的宝石流苏微微晃动着,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