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好二婶,又是谁教的她,为人主母,却只偏听偏信一家之言?
在外人面前诘问长辈,还是为了一个婢女……若祖父知晓了,必不会留着她。
所以,不能看。
崔沅移开眼,看着二夫人,目光犀利,气质如寒冰冷淡。旁边几个夫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都传崔氏这位长公子身染沉疾,足不出户么?怎地忽然出现在这内院?二夫人也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这侄子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身后,跟堵墙似的,态度又冷又硬,哪里有将她这个长辈看在眼里?莫非是嫌她手伸太长,管着他长房的事了?二夫人不由得恼怒。
她这几日管家亦是经得了婆母许可的,什么叫中馈?什么叫主母?不过是处置个婢女罢了,他作为晚辈,至于在人前对她甩脸色么?可自己的儿子就要下场科举,少不得请崔沅帮忙指点,二夫人便是恼怒,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陪笑:“原是你的人,我就说这丫鬟长得模样怪好,只是…崔沅扫了她一眼,声音已恢复了平日不辨喜怒的状态:“二婶舟车劳顿,初回上京,恐怕还不知府中情况,所以才受人蒙骗。那小厮人品败坏,满口谎言,已不止今日发生这种情况,属实无赖。若实在要罚,也不该罚遭受无妄之灾的人。”
……你说的是。”
虽他客客气气地将自己给摘了出来,说成是受人蒙骗,可二夫人怎么就觉着被骂了呢?
对上探花郎的一双利眼,二夫人实在犯怵,管家的架子也彻底摆不起来了,挥挥手:“罢了罢了!人你带回去吧,这事我会查清楚。”崔沅侧目看向地上。
叶莺后知后觉站起来,然跪久了双腿麻痹,下意识向前踉跄一步。当着许多人的面,崔沅的手在袖中拢了拢,没有说话。叶莺乖乖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着回了竹苑。毛毛跟豆豆确实是聪明,已经自个儿飞回来了,见了二人便迎上来,在头顶低低地盘旋,嘴里还念着:“莺!莺!”这是在叫她的名字,叶莺冲它们一笑,同时也禁不住好奇地问:“公是怎么知道我有事的?”
她不知,方才崔沅在书斋抚琴之时,毛毛与豆豆一前一后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嘴里喊着:“有贱人!有贱人!”
桑叶还作势要去打它们,嫌它们污言秽语脏了公子的耳朵,崔沅却拦住了。因往日都是叶莺带着两只鹦鹉回来,今天却一反平常。但两只鹦鹉再聪明终归也只是鹦鹉,表述并不清晰,只一味地重复道:“有贱人!贱人!”
就在崔沅欲让重云出去看一眼时,玉露慌慌张张地跑进竹苑,被苍梧给拦在了外院门口。
“姑娘有什么事?”
玉露知道耽误不得,赶紧三言两语,将自己在花丛中躲懒时看到的一幕给说了出来。
那贾玉堂是个什么样的品行,她在正院待了这么久,最清楚不过了。见叶莺被其追逐,当下就吓着了,惊吓过后,心里又是纠结。一面因为自己被驱逐出竹苑而嫉妒对方,此时当做看不见,岂不是痛快?可一面又记得叶莺对自己的好…纠结不多久,她还是拔脚跟了上去,却听见前方传来二夫人的诘问声。
玉露自知无法抗衡府里任何一个主子,扭头就来寻崔沅。她说的话不管用,自有人管用!
此举倒是让叶莺对玉露这小姑娘有些改观了,但她更庆幸的是自己善意结下的善缘。
进了屋,叶莺被要求坐在藤床上不许下地,双手扶膝,眼睁睁看着崔沅在柜子里翻找药膏。
崔沅少受外伤,好一会才找到个白色的小瓷罐,放在鼻下辨了辨药性,这才拿来给她上药。
见崔沅竞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叶莺连忙道:“我自己可以!”崔沅蹙眉:“莫乱动。”
好冷的一张俊脸。
好吓人啊。
叶莺抿抿唇,真就不敢乱动了。
膝上传来一抹清凉触感的时候,叶莺才觉出此举不妥。因她整个小腿都暴露在了空气中,虽膝以上的部位遮得严严实实,但……她张了张口,鬼使神差地没有出声反驳。
桑叶早就识趣地带着苍梧跟重云出去了,绝对不会进来打搅。叶莺屏住了呼吸,看着秋光中垂下眼睫专注为她上药的崔沅。这般近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薄金色的光线为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暖色光辉,特别特别像是……那出现在她梦里的模样。
连适才出现在二夫人面前,说出那番话,也让她像做梦一般。叶莺沉溺在这温柔光影里,耳畔越发静谧。天地只剩下崔沅清浅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咚咚如小鼓。越静,越吵。
连带着脉搏的跳动都激越起来。
叶莺好喜欢这种被人维护珍视的感觉。
这个人如果是长公了……
就更喜欢了。
她轻轻咬住了下唇。
白皙的膝盖上新添了两道磕碰出来的伤痕,渗了血。虽不多,看在崔沅眼里却触目惊心。
他用热水打湿帕子擦干净血渍,再上药膏,轻揉打圈,药膏在指腹体温的作用下逐渐化开,有点痛。他听见头顶轻“嘶”了一声。“忍一下。“他对她道。
叶莺点了点头。小腿露在外面,被风吹过,不管有没有药膏的地方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