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这么说?她……她真的………”
这一夜在暴室他被刑讯,像以往东厂对待嫌疑人一样,即便表面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口,但其阴损的手段更毒,更让人心生恐惧。
而这一晚上的屈辱与折磨,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原来……原来陛下还是信他的!她只是被奸人蒙蔽,她说要弥补他!
那随堂太监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千真万确啊,督主。陛下还特意吩咐了,说锦衣卫那头竟敢阻挠东厂办案,她已下旨严词斥责,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督主难道还不相信陛下圣心?”
“信!咱家怎么会不信陛下!”裴燕洄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像是一根坚实的绳索,终于将他从昨日那悬空的、无所依凭的茫然、彷徨虚幻中拉了下来,让他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受。
是了,是了!
之前陛下那般冷淡,甚至认错了人,定然不是因为厌弃他,而是……而是在生气!
是在嫉妒!
气他近来与苏子衿走得太近,气他这些年一直以来的冷落,所以故意利用别的男人来刺激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依赖与用心,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就改变呢。
想到这里,裴燕洄有一种劫后余生感,陛下还是在意他的,这种“惩罚”,反而证明了他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
都督府。
裴燕洄被送回了府上,他会耐心地等待着陛下的“弥补”。
然而,都督府门前一片狼藉和哀嚎声,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
守门的番子鼻青脸肿,看见他回来,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哭天抢地:“督主!您可回来了!咱们、咱们家被抄了啊!”
“胡说什么!”裴燕洄心头一跳,厉声呵斥。
“真的,您快进去瞧一瞧啊!”
裴燕洄踏入,入目所及,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昔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都督府,此刻……空空如也。
大厅里,原本摆满紫檀木家具、玉器摆件、名家字画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地上家具留下的淡淡印痕和墙壁上曾经悬挂画轴的钉子。
地毯被粗暴地卷走了,露出冰冷的地砖。
偏厅、书房、卧房……无一例外。
曾经价值连城的东海珊瑚树、半人高的红玉玛瑙屏风、陛下亲赐的琉璃宫灯……全都不见了踪影。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洗劫一空。
一阵天旋地转,裴燕洄扶住光秃秃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神色恍惚,目光空洞地扫过这片废墟。
原来……不知不觉,这些年,陛下竟赏赐了他这么多东西。
多到充斥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多到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那些奢华本就该属于他。这府邸里,每一件拿出去都价值千金的物件,竞然……全都是她送的。
想起昨日她所言,她所赏赐的每一样,都是她的心头好,她宫殿布铺清雅素净,并非她喜好如此,而是将这些东西全都割舍出来,赏赐于他。
……以往,他为什么从来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呢?
“去……去库房,再支取些金银,采买些日常用具,暂且……暂且布置一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虚弱。
管事的太监哭丧着脸,噗通跪下:“督主!库、库房的也……也被搬空了!而且……就算咱们还有钱,可、可也买不起以往那些.……”他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
那些东西,很多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御赐之物,拿什么去买?
裴燕洄愣愣地看着他,又缓缓环视这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的府邸。
不必追求以往那种奢华……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悲。
难道……那些东西,那些象征着无上恩宠和地位的生活,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了吗?
陛下所谓的“弥补”,难道就只是一句空话?
而昨夜那场“委屈”,换来的就是这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他看着手下们一张张惶恐、茫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的脸,看着这被彻底“清算”过的、冰冷空洞的都督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一
皇恩如潮,能顷刻间将你推上云端,也能瞬间退去,让你摔得粉身碎骨,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轻易抹去。
那股刚刚升起的、带着点甜蜜的“被在意”的感觉,瞬间被这赤裸裸的、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站在空旷、冰冷、回荡着手下人压抑啜泣的大厅中央,佝偻的背脊却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重新挺直了起来。
眼底的恍惚和脆弱被强行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燃烧着野心的坚冰。
是了。
他怎么能忘了?
二皇女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母族势力和手握兵权的外公,她天然就有与女帝分庭抗礼的底气和资本。太后,那是陛下的嫡母,名分上的长辈,身后站着屹立朝堂百年的林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陛下即便厌恶,明面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