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7章
夏浅卿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梦,又好像是重新回到过去。让她看到当初被白泽重创后的慕容溯。
透骨之伤并非儿戏,为了方便慕容溯养伤,夏浅卿寻了处深山古刹,将慕容溯带了过去。
那处古刹远离尘世喧哗,寺庙墙壁斑驳破旧,带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寺中除了一名主持,仅有不足十名僧人,前来祭拜的信徒更是极少,一日能来二三者已是不易。
夏浅卿其实是不信因果报应这类道理的。
毕竟她是刍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刍族,只觉天地造化循环往复,不偏不倚,既不会因你行善事而与你福泽,又不会因为你行恶事而降下神罚。毕竟这世上之事也没见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倒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事例屡见不鲜。
偏偏在她带着慕容溯来到古刹时,那须髯皆白的住持望了慕容溯良久,最后拨弄着佛珠,摇了摇头,叹息道,慕容溯身上杀孽太重,业障太深,即使他日能够长命百岁,也注定孤苦畸零,所求难得圆满。夏浅卿下意识就想把这危言耸听的老和尚一脚踹走了去。然而许是因为慕容溯伤势在身,不宜再长途颠簸,惹怒了老和尚他们还得去寻别处栖身。也许是顾忌这老和尚一把年纪身子骨脆得要命,摔上一跤都可能爬都爬不起来,更别提再受上她的一脚。
夏浅卿还是歇了心思,望着昏迷不醒的慕容溯,轻声道:“那我便将我的福泽匀给他,庇佑他心想事成。”
住持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带着慕容溯在古刹呆了下来。
除了每日给慕容溯调理身体,夏浅卿更多的时间,就是坐在古刹的墙头上,坐着发呆。
最初时候,看着那些零零星星前来谒拜的信徒,为了给家人、给挚友、给爱人祈福,一个又一个对着佛陀叩拜下去时,夏浅卿更多还是觉得荒谬。如果人人叩拜佛陀都会得到庇佑,那若恶人半日行歹事夜晚虔诚参拜,是否还能长命百岁恶有善报?
求人不如求己。
便算是寺中的小沙弥瞧她整日无所事事,好心给了她一本佛经,让她为慕容溯祈福,夏浅卿亦是不屑一顾。
而或许是慕容溯那段时间昏迷的实在太久,即使苏醒,身子也虚弱至极,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再次睡去,反反复复,实在令人心忧。在又一个为慕容溯调理完见他沉沉睡去的夜晚,夏浅卿余光微转,看到了那本被她丢在角落的经书。
那之后,她除了例常的给慕容溯调理身子,发呆,再便是誉抄佛经。只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的,即使不能真的给慕容溯祈福,求个心安也行。渐渐的,在看到那些信徒在祈愿牌上写下一句句心愿,又挂在寺中那棵千年古槐上,夏浅卿望着迎风飞舞的红色飘带,竟然也动了为慕容溯祈愿的心思。那时的她和慕容溯已经在古刹中呆了三个月,从寒冬腊月的飞雪连天,到万物复苏的春暖花开,处处生机盎然。
三个月的修整,慕容溯已然身体大好。
夏浅卿尤是记得,那一日是傍晚时分,她坐在古槐下的石桌前,掐着朱笔,在祈愿牌上小心翼翼落笔,生怕出了哪怕一丁点儿的错误。僧人说过,落笔写下祈愿,乃是上天刻下的箴言,如若出了差错,非是执笔之人之过,而是上天不允这般福泽。
偏偏在夏浅卿即将落下最后一笔时,眼看着一切就要尘埃落定,在古树上筑巢的那只蠢喜鹊也不知怎么折腾着,“咕叽”一声,将还未孵出小喜鹊的鸟蛋,从窝里踢了出来。
鸟蛋将夏浅卿最后一笔打偏,朱红的水墨将赤褐色的祈福牌自上而下划过一道痕迹,如同劈开一道血线。
那一个瞬间,夏浅卿清楚感觉,自己的心脏"咚”一声惊惧吊起。许是她的脸色着实太过难看,正巧行至她对面不远处的慕容溯问了一句“出了何事"。
夏浅卿勉强按捺下惊涛骇浪的心绪,握着写毁了的祈愿符放在身后,引火不动声色地烧成灰烬,这才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慕容溯望着她背在身后的右手,长睫微垂。虽然夏浅卿极力安慰自己都是巧合,那些所谓的“上天不允福泽”都是无稽之谈,但那之后的几日,夏浅卿仍是辗转反侧,难得的寝食难安。那时朝中又起了新的事端,局势云波诡谲,变幻迅速,朝中很快有人寻到了古刹,找慕容溯商谈事宜。
来人是一名女子。
一袭束身劲衣,长发高束,眉眼舒朗,双目明亮,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与方彦平更有六分相像。
女子名唤方彦歌,乃是方彦平的胞妹。
夏浅卿早前听说过这名女子。
三岁开始习武,八岁上马提枪,十二岁时一杆长缨枪舞得出神入化,上京同龄之人无人是其敌手,连崇明帝都赞了一句"当沙场万里行"!夏浅卿望着与方彦歌商讨兵力部署的慕容溯,自知自己留在此处了无助益,于是折身一人退了出去。
她来到祈愿古树下的石桌,拿起朱笔。
那时的夏浅卿已经认认真真写了足足八十张祈愿牌,写下一句又一句“愿慕容溯长乐无忧“愿慕容溯心想事成”愿慕容溯岁岁平安”愿慕容溯吉星高照”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