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舍得,你便砍。”
夏浅卿盯了他又盯,反身猛地扑到他怀里,二话不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听着慕容溯在耳边轻嘶一声,恨恨含糊道。
“你放开我,我不会走的!我今天都喝醉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睡过去,到时荒郊野外我在那儿躺尸,还怕被坏人拐走呢!”
慕容溯仍是不动。
夏浅卿抬起身子,凝视了他半晌,像是想了一会儿,开口:“你放开我,我给你跳支舞。”
又在慕容溯隐带鄙视和不信任的眸光中,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晃了晃,喝声:“剑舞!剑舞!!”
慕容溯终于放开了她。
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夏浅卿反手一挥,剑光闪烁间,便将湖边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树砍倒。
柳树轰隆倒下荡起一圈圈尘烟之时,大臣们又下意识地要呵斥夏浅卿不识大体,然而树根处却是争先恐后蹿出一只只甲虫似的东西,可那甲虫又有成人两个巴掌大,大的离奇,大臣们吓得一个个面色苍白,那些夫人小姐们更是花容失色。
这虫子唤做“陷虫”,是一种妖,喜欢群居,这妖的智商其实颇低,平素栖居于树洞之中,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凡人,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跟个地鼠似的,喜欢打洞。
偏偏这东西一打洞就打得惊天动地,恨不得把地底挖空,往往等到打成之时,地底能突然陷落数十丈,到时不管是地面建筑,还是地上的人,无一幸免。
若是放任它挖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皇宫都被这玩意儿掏空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陷落之后,尸首零落,这些守株待兔得来的食物,妖物吃不吃,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夏浅卿已在那些甲虫蹿飞出来的瞬间,持剑一挥,寒光横扫而过之时,灰飞烟灭。
而后在下一波甲虫再蹿出来时,又扫灭一片。
直到足足扫完了七八波,蹿出来的虫子才零星了些。
她的配刀不是人间之物,威力过甚,若是也这么扫下去,除去的就不仅仅是这些小妖,还包括一个个人头了。
祁奉当真胡闹,为了对抗慕容溯,居然刻意引来陷虫作祟。
一只只庞大的甲虫被除去大半,众人惊魂甫定,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抬目望向半空之中的夏浅卿。
银河倒挂,月影流辉。
夏浅卿持剑立于云霄高处,眸光明亮清朗,行云踏月时衣袂飘举,有点点金波缀于裙角,如仙人登月,似是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她本就是用刀之人,又是五尺长刀,招式大开大阖,吞鲸饮海,即使如今持剑也带着几分劈幽朔泣鬼神之意。
长剑寒光闪烁,荡起剑光如水波。
众人大多只是听说皇后并非寻常凡人,几乎没人亲眼见过,如今见她周身灵力流转,持剑凌空而立,出剑婉转若矫龙,而剑光霍霍又如雷霆惊落,一剑一式辉映月华,只觉恍若天人。
陷虫数量着实太多,好容易才将这些虫子除了个差不多,夏浅卿在半空之中打了个哈欠,晃了晃,睡眼惺忪。
醉意慢慢涌上来了。
好歹还记得给慕容溯舞剑的承诺,夏浅卿稳了稳身形,身子飞低了些,遥遥对着慕容溯招招手,道:“来……看我,我要,舞了。”
她虽是用刀之人,但刀剑本有相通之处,即使用剑无法如同用刀一般出神入化,但做个花架子挥两下总是好看的。
然而还没舞上一式,便听下方慕容溯不满道:“你飞得太高,我看不清。”
夏浅卿撇撇嘴,心道这人事真多。
但还是顺从地飞低了些。
慕容溯仍是嫌高。
夏浅卿再低。
直到低得都要接近地面了,酒意上脑的夏浅卿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摇摇晃晃抬起胳膊:“这次……可以了吧,我要……”
话语未落,便被慕容溯抱了个满怀。
夏浅卿挣了挣,也不知是因为醉得没有气力,还是这人怀抱过于温暖,最后咕哝了一句“我还没给你舞剑”,手中长剑“咣当”落地,抱着他的脖子沉沉睡了过去。
慕容溯垂眸凝视了她的睡颜片刻,腾出一只手拨开她的发,又俯下脸,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舞了。”他轻声道,“极美。”
她本是云中谪仙,披一身绚烂银河,迤逦下九州,却被他揽入人间,强留于怀。
……
慕容溯将上前接引的轿辇与太监尽数拂退,就那样抱着夏浅卿,闲庭闲步,就着月色走回昭明宫中,又命殿中侍奉的宫人尽数退下。
怀中之人乖巧环着他的脖颈,脑袋枕在他的肩头上,面颊微红,睡得憨甜。
他俯身将人放在榻上,低下眼。
案上的烛火爆出灯花,他静静凝视她的睡颜。
“我说过的,此番若是不告而别,万要好好躲,好好藏,千万不要落入我手中。”
他垂眸凝望她嫣红的唇。
“如今,卿卿想好接受怎样的惩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