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没有理由不同意他们见面,毕竟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他断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
李泽体贴地把药喂到她嘴边,徐直的嘴巴微张,含住勺子,一口一口吞咽下去了。李泽如此轻易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她颇感讶异,不好再对他冷言相向,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收回成命。再者,马上能见到徐回了,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讲,她希望徐回能记住她健康活泼的模样,不要为她担心。徐直攥住他的衣袖,小声说“糖。”
李泽就把药吹了吹递过去,徐直无力地摇摇头,深幽的眼睛自下往上瞧,睫毛弯弯翘翘,难得温顺乖巧,让他一阵心旌摇荡。李泽马上吩咐宫婢端来几碟蜜饯糖,徐直捡着几颗盐渍青梅放进嘴里。帘外春光飘漾,冰消雪融,她的眉心落一片阴翳,等待的间隙,眼睛不自觉往墙上瞧。
两仪殿的墙上,挂着很多这样的古画,在好几个房间里面,徐直都见到。今日等待徐回的地方,是甘露殿,殿内铺设打磨光滑的花砖,莲花纹的结构,精美而巧妙,墙上的碧色琉璃砖,供她揽镜自照,她努力保持着开朗的微笑但是徐回进来的那一刻,徐直看到那抹熟悉的皂领绛纱袍,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回想她第一次见他身穿朝服的模样,他们心里尚且满含对未来的希冀,一同感慨着青春年少。那时候,从不曾想,这身衣服会把岁月撕裂地面目全非,把他们带向再也回不了头的两个方向。短短三日不见,她竟然变得这般稳重不爱笑,强颜绽笑的嘴角,尽是苦涩的意态。他花费两年,娇养出来的如花一般模样,雨打风吹去。“阿回。”
帘子的后面,内宦在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徐直不能不慎重。徐回一点也不知道,眼神交汇,他勉强扯唇,尽力温柔道:“三日不见,阿直连阿兄都不会叫了吗?”
“到底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这样,以往承当一点委屈,都会求着我抱。”徐直鼻翼翕动,上前抱住他,悄声说“阿兄多虑了,我没受什么苦楚。”“我就是太想你了,最近都没睡好。”
“我一直在等你接我回家,今天等不到,就等明天,明天等不到,还有后天,后天等不到,等未来……
徐回紧紧把她搂到怀里,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故意拉高的衣领,他自然注意到她耳廓后面青紫绯红的痕迹,暗暗咬牙,心痛难当。当真是个畜生,这里都不放过。
徐回不自觉搂紧徐直的腰,他能感受到她受疼发抖,而他的力道根本不能算得上大,可以想见腰上的印痕一定更触目惊心,更让人惊怖。他攥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冷如铁,手缓缓换了位置,轻轻放到她的背上。徐直还在想方设法安慰他,她对着他耳语,无限深情地叮咛:“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阿兄,一定要活着回来。”
徐回说“好。”
徐直笑了笑,轻声细语道“如果你死在吐蕃,我就为你殉葬。”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到了,宦官催促徐回离开,他走地很决绝,竞然一刻都没有回头。
徐回这样,她反而心安。
她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又有人来到她的面前,她差点以为是徐回半路折返,看到那双黑靴,惊喜地抬头。
迎上李泽恶毒的凝视,惊喜转而变成了惊惧,她为他的言而无信感到愤懑,紧张着支吾其词:“你答应我,你不听。”徐直后退一步,语不成调,带着哭腔。
李泽哂笑“如此精彩的一幕,不亲眼见到,会让我抱憾终身。”他冰冷地抽开腰带,徐直马上给他跪下了,她惶恐地抱住他的腿,连连告饶,几多羞耻才说出那样一句话,“昨天做过……“求你别在这里。”
李泽一点也不为所动,他慢慢蹲下来,阴影将她笼罩。徐直哭着往后退缩,门从外面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