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颔首,目光落在魏芙宜发髻上的簪子。其上嵌着的东海宝珠,怕是要比他阖家的财产还要昂贵。那天寿宴,他在外席面对万流景仰的沈徵彦,忍不住想到在内席,芙宜居于女眷之中,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吧?
五年前芙宜出嫁那天是她的及笄日,他备了一个银簪在风华阁等她想与她讲清情思,但那天他没有盼到她。
第二天他才知道芙宜是魏府千金,再后来已经贾做沈家妇的芙宜给他寄了信讲清楚前因后果。
郑铭闷闷饮下一杯茶。
倘若五年前是他娶了芙宜,他能给她如此荣华的人生吗?看芙宜如今璨若星辰的模样想她应是过得极好的,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简陋的乡下瓦舍?郑铭启口问道,“夫人怎会出现在此处?”“散散心,思考一下未来的人生。"魏芙宜把趴在她腿上的荔安抱到怀中,捏着女儿柔软的掌心说。
“夫人遇到什么困难?"郑铭不解。
魏芙宜微微点头,“我想换一种活法。”
“换活法?“郑铭虽不理解以魏芙宜如今尊贵的人生有何需要换的,不过他还是举杯祝贺,“那我祝夫人同样心想事成。”魏芙宜弯了弯眼眉,碰杯对饮。
送走郑铭后,魏芙宜翻出从沈府带出来的诗册,抱着荔安教她。但她能读懂的诗句也不多,陪荔安读一会书后,总觉得还是得请个老师教她。请郑铭?
魏芙宜想想觉得暂且不行,郑铭还得考功名,她不能耽误他的大事,她最好还是请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最好。
到了晚间魏芙宜由着春兰夏杏侍候她和荔安准备歇息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毕竟是郊外人烟稀少,骤然的叩门让魏芙宜心惊片刻。春兰搭个梯子爬上围墙看了眼,说是个捂着肚子面容痛楚的女子。魏芙宜这才吩咐打开门,定神瞧见那女子站立之处流下血污和羊水,大惊,“快把她扶进屋,夏杏,派人去附近的镇上看看有没有医官!”眼看这女子已经到了临盆之时,魏芙宜有过一次生孩子的经验,迅速派丫鬟把女子扶到床上。
春兰帮女子解开裤子,看到她已经开了五指,慌乱起来,“夫人,这是不是快生了!”
魏芙宜看过后忙与女子讲道,“你别太用力喊,放松,集中精力在腹部!”女子鸣鸣的话魏芙宜听不懂,但她也看出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对她还算友善,强迫自己先镇定下来。
过了两个时辰,女子生下一个男婴,这时夏杏才带着产婆匆匆赶来。看到一切刚好,各位都长舒一口气。
“夫人不害怕吗?"等魏芙宜走出屋舒缓一口气,春兰悄悄跟出来,为魏芙宜擦汗。
魏芙宜这才发现自己在这冷风刮面的时节仍然紧张到满头大汗。她感慨道,“旁观才知道,女子生孩子是这样的,那小妇人算是顺利的,我当年生荔安,可没有她这么快。”
春兰安慰道,“荔安小姐虽然是早产,但夫人把她养得好。”魏芙宜回想起当年有人弹劾沈徵彦在沈老太爷的丧期与妻子背伦行房,这件事直到她只怀胎七月诞下荔安才止息。
荔安出生时先天不足,这么多年耗费她多少精力,才将荔安呵护到与正常孩子无异。
魏芙宜陡然想到沈徵彦,腹内蕴了团火。
沈徵彦看起来对荔安依旧很是喜欢备至,待女儿与从前无异,那他讲那句话,是因他对她感情淡了?
魏芙宜瞥下唇角,正准备对着已然黑暗的天骂一骂负心的男人,听到堂内那个女子唤她,回身进屋。
这个女子生了一张胡人的脸,却穿的汉人衣袍,魏芙宜走近时为她拢了拢被褥擦擦汗,旋即手被握住。
“救,救我。"女子哑着嗓音说道。
魏芙宜擦汗的手一顿,“救?可有什么难处?”“有人要杀我。"女子讲起不标准的汉语,眼角垂泪,“有人要抢我的孩子,他们抢走孩子,会杀我。”
魏芙宜眉心不受控地抖一下,“你从哪来,孩子父亲又是谁?”女子磕磕绊绊回道,“我是柔然人,这孩子父亲是柔然大太子,他已经死了,被兄弟杀死了,现在是他的兄弟要杀我。”魏芙宜惊到站起,“他们在附近!”
女子摇头,“我不知道。”
不说魏芙宜,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嬷嬷都开始紧张,有人小声嘀咕要不把女子丢在外面吧,魏芙宜摇头阻止,“我做不到。”魏芙宜严肃问向丫鬟们,“屋外的血迹清除了吗?”“清理干净了。”
“门?”
“都阀严实了。”
魏芙宜点头布置,“把灯全熄,今夜不要再动火。”很快此处陷入黑暗,春兰和夏杏靠在魏芙宜身旁,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不必怕,越是怕什么越会来什么。"魏芙宜低声宽慰丫鬟,听着堂外呼啸的寒风,压着心底的恐惧静静捱过一夜。
次日魏芙宜谴丫鬟把门开一道缝,她看到门外有马蹄踏过的痕迹,心惊肉跳,连忙让所有人各司其职保持警惕。
复过两日没有风波,魏芙宜派人到衙门报官,就说此地有柔然探子行走的痕迹,至于这个女子,魏芙宜反复思考,准备交给沈徵彦。想到这魏芙宜微叹,她离开沈府时没安排太多侍卫,下次带荔安去更远的地方就有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