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番外二:中元(1)
七月十五,正值中元,山间坟前磷光微亮,阴魂四散,纸钱飞扬。红烛影回,殿阁夜露冷,长街短巷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皆于室中烧香读道经,欲将那魑魅魍魉驱散出宅。
司乐府别院照旧满堂通明,一道清逸如仙的皎姿正坐于烛台前,静默地翻阅书册,时不时执笔写上些批注,眉眼透着几许清冽。楚轻罗躲在偏院修竹间观望了许久,披散着墨发,身着白衣,凝眸微招手,招来了拂昭右使凝竹。
此道英姿伫立于竹枝旁,因身手颇高,纵使未刻意隐着行迹,旁人也难以察觉其踪影。
轻望堂中的先生,又瞥望旁侧的公主,凝竹欲言又止,抱拳犹疑着:“主上,真要这么做吗?”
见公主坚定地颔首,不带一丝犹豫,凝竹抿了抿唇,沉声又问:“先生若吓晕了……该如何是好?”
“莫想太多,快去。"她未转眸,决然下了命令。雅堂周围顿时狂风大作,卷起漫天尘士,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将堂内的烛火也吹灭了。
室内的油灯闪烁了几瞬,也随之熄灭。
曲寒尽忽地起身,望窗外鬼影幢幢,鬼哭狼嚎之声充斥着此间堂室。他不曾挪动半步,容色与寻常无异,沉思好半刻,凛声忽问:“何人胆敢擅闯司乐府,深夜前来造次!”
答他的话语不知是从何处飘来,混杂着许多语声,使得他冒出些许细汗。“此乃阴曹地府,吾等还想问,你是何人……”他良晌未语,长窗外的狂风刮得更为猛烈。下一刻,一扇窗被吹了开,书卷纷飞落地。咽喉处忽有被扼到窒息之感,曲寒尽神思微乱,片刻后顺从地答:“只是名…教琴课的先生罢了。”
“吾问你名姓。"堂外那怪异的嗓音又飘来,较方才清晰了几分。他蹙紧了清眉,心上逐渐有不安翻涌,念着今日乃中元,忙恭顺再答。“小生姓曲名寒尽,是司乐府的教书先生。”偏堂外,那披头散发的姝影瞧得正起劲,凤眸轻微扬起,想看先生待会儿要如何应对。
凝竹恭然走来,似已吩咐下了拂昭众人,向她回禀:“主上,先生似乎已深信不疑,可上场了。”
了然地戴上艄头,楚轻罗手持一汤碗和玉壶,从容自在地走入雅堂。至于她何故要这样捉弄先生,起因还要从几日前的一个响午说起。彼时正在广承殿内批阅着奏折,她闲坐于龙椅之上,轻咬着笔杆,顺手又取来一块孟丫头遣人送来的桂花糕。
殿外忽而响起仓促步履声,她抬目而望,走入殿中的是一位大内影卫,亦是她派去定时监察先生言行的人。
“公主,大事不好了!”
那侍卫趣趄地奔到她跟前,将所见之景如实禀明:“属下方才望见……望见先生与一名女子在庭院中搂抱,那女子也是…也是司乐府的学生。”品尝至一半的桂花糕被悠缓放落,楚轻罗一合奏本,直将这侍卫瞧看。她不可置信地思索,生怕自己听了错:“你当真没瞧错?”“错不了,属下真见着了,"笃定地点着头,侍卫回想适才所望,忙再添一语,“除了属下,那府院内还有几名学子,也瞧得一清二楚。”未想曲先生竞会趁她不在司乐府,与府邸的学子有逾矩之举,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楚轻罗顿感烦闷非常,前思后想,怎般都觉气恼:“岂有此理,敢背着本宫非礼学生……”
虽知先生品性,也知先生平素不会招惹旁的女子,可……可若有女子如她一样勾诱,先生是否能抵抗,她便不可知了。“以公主之见,当如何是好?“那侍卫轻声问着,依旧跪拜在前,欲听公主指示。
抬指轻揉起眉心,她镇静地挥袖,命其先退去:“本宫自有定夺,你先退下吧,继续监察先生的近日举动。”
殿内归于几霎沉寂,她愈发心烦意乱,翻了几页奏折,一字未瞧进,抬手又合了上。
凝竹从殿门处的屏风走进,将侍卫启禀之事听得真切,缓声为先生道上几句:“属下觉着曲先生并非是拈花惹草之人,定是那人胡言乱语,主上莫听信了挑拨之言。”
“是或不是,一问便知……“心下似有了打算,楚轻罗垂眸凝思,故作平静地问,“若本宫没记错,过几日便是中元吧?”一算时日,还真是中元,凝竹恭敬地回,不明主上是何意:“正是。所谓鬼节,千家万户大多都不外出,怕冲了鬼神。”“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口中喃喃,玉指平缓地轻点书案,道出之语惊愕住了面前女子。
“传本宫之令,中元当夜,拂昭之人都去司乐府别院,去吓一回先生。”凝竹唯恐自己没听清,无言一顿,蹙眉不解:吓……吓先生?”和缓地看向这位跟随多年的右使,她轻然勾唇:“对于本宫的命令,你有何异议?”
“属下不敢。”
见景赶忙敛下眸光,凝竹越发觉着主上不好惹,默默地为先生捏了把汗,便着手安排去。
回忆终了,偏堂内仍是阴风呼啸,堂外频频闪过玄影,阴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习过武的人,见此情形亦会颤栗三分,更别提平日待于学府的教书先生。
楚轻罗迎着夜风,缓步推开堂门,步调极其缓慢。她有条不紊地将汤碗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