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行宛在他手中连连摇头,说:“我本来就不怪你!”他已经用衣裳将她的泪接住了,可她还在哭,奚燃心中更加沉郁。他当这是烦躁,想要发火,可话出口便变成轻言细语,道:“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可以冲我发脾气,朋友之间,就是会有矛盾的,我一点也不生气。你也一点都不没用,你已经很有出息了。”
他说:“你一哭,我心里就烦躁无比,一点也不快乐了。”于行宛听他如此,努力点头,不想再惹他心烦,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泪。她从前,并不是个爱哭的人,甚至记事起就没再掉过眼泪。或许因为即使是稚童,也能从身边人的态度中读出“哭泣无用”。可现在她怎样都无法停止哭泣,她向奚燃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想再哭了,可是我觉得很伤心。”
他问她:“你为什么这样伤心呢?”
她茫然地盯着他的眼睛,无意识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奚燃说:“可是我很喜欢你。”
于行宛不信,她哽咽道:“你方才还说我烦。”他说,“你哭的时候,我才烦。你不哭,我就最喜欢你。”她被这话逗笑了。
奚燃又说,“你何必一直觉得自己没用?你当其他人便很有用么?世上大多人在做的事,对这个世界和其他人都是一点用也没有、甚而害处很多的。他们都只是为了自己罢了,却还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为大家为小家。要我说,你根本不是缺本领,你是缺脸皮。你从来没害过旁人,被逼急了,也只是自行求死。若我是你,肯定一把火烧死所有人,再赴死不可。这怎么不算有用?当然,这话不是赞赏你求死。”
于行宛捧着他的袖子给自己擦泪,磕磕巴巴地说:“可是,你也不想害别人。你还跳水来救我,又会那么多东西,什么都懂。我想变成你。”说奚燃什么都懂,这是实话,奚燃没办法否认的。他认可地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手下无意识用力挤她的脸蛋,轻呼:“我知道了!”
于行宛连声叫痛,他又连忙松开点,才说:“你总是觉得自己没用,也许是因为你真的没用。”
这话出口,于行宛愈发垂眉耷眼。
奚燃赶紧辩解,说:“我不是说你真的没用,而是,你从前被教坏了!”他说,“我问你,你从前看过什么书?学过什么兵器?琴棋书画会几样?会不会算术呢?”
于行宛羞愧地摇摇头,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只看过《女则》《女诫》并几本佛经罢了。
“这就对了!"奚燃有模有样地摇摇头,叹口气。见她不解,又道:“人都要学本事的。你看书多了,就会明白道理;精通一样兵器,便能保护自己;琴棋书画虽然用处不大,但也可以打发时间;算术用处比前面这个大,精通的人可以出去经商,再也不缺钱花,便是粗略习得,也能在铺子里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了。”
于行宛恍然大悟,很崇拜地说:“那你一定什么都会!”奚燃很自信,说:“我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但除此之外,一样也不会!而且,我从来不看书!”
于行宛听完,面上崇拜之色大大减少。
见她如此,他不高兴了,“喂!你什么表情?我能精通一样就很了不起了!我又不缺钱,也不缺乐子,学旁的作甚?”于行宛忙点头表示赞同,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一样兵器也不会,还不如他呢。
奚燃哼哼两声,道:“这就是我要说的。你就是什么也不会,也没处找乐子,天天有空就讨厌自己,才会这么伤心的。”“从今天开始,我便将我浑身本领,尽数传授于你!”于行宛闻言,喜形于色,她用力点头,说:“你真好!”“那么,我要学什么呢?”
奚燃松开手来,拍拍她的头,“我们先学找乐子!”“找、找乐子?”
“没错!明天开始,我天天带你出去玩!”两人先时连哭带哄,这会儿,又就此敲定“找乐子"计划。其时下午过半,奚燃见于行宛不再哭泣,便教她带自己往她院中去。于府比镇国公府小了许多,府内构造也简单些许,二人穿庭过廊,不多时便至卷月苑前。
此处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院,进门便能瞧见三间正厢房,院中植了三两梧桐,东西各有两间偏房,安置侍从所住。先前奚燃在花厅的壮举约莫已传至此处,两人进门,便见一众侍从匆忙匐地跪拜,为首是名十七八岁的大丫鬟,颤声唤了句:“大小姐。”于行宛瞧见院中不见管事嬷嬷,有些疑惑,却顾及眼下身份,并未多言。奚燃只一挥手,道:“上外头候着,即日起无要事不许来屋内打扰。”众人齐声应是,他便要同她往正房中去。
那方才出声的丫鬟却犹豫着开口,道:“小姐,女子闺房,不好教外男入内罢?”
卷月苑中侍从,多为主母耳目,日日盯着大小姐所有言行举止,以防出现任何逾距。
她做惯了此事,现下见“小姐"如此,虽已知晓小姐性情大变,但还是下意识出声提醒。
于行宛被这声一喊,也想起了这些规矩。但她已不像从前那样,对此奉若圭臬了。
奚燃都拿刀要杀父杀母了,她跟着耳濡目染,要是还能说出“我们不能共处一室"的话,实属朽木也。
是以奚燃还未开口,她便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