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是有缘由的,父亲未曾短缺她的衣食,无论如何还是将她抚养长大了,又专门请了女师规训德行,他是在意自己的。
于行宛想,父亲,就是父亲。
可父亲给她的是一盏滚烫的茶水,直直地砸在她的脖颈上,立时烫得泛起一大片红。
于父当然知晓她说的这些,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都有所耳闻的事,他为朝中三品官,耳目通顺,知道的比她只多不少。
但他只觉得自己为父的威严被挑衅了,恼怒十分,认定此女自私短浅,大逆不道。
王尚书系他的直属上官,两家结为姻亲,他在官场自然愈发顺遂。
做父亲的发达,她这个当女儿的不就也享好处吗?
再怎么说,他养了她十五年,为着孝道也不该如此违逆父母。
他的声音震如雷霆,怒喝道:“你尚未出阁,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女德女训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未出阁就将青楼、脏病挂在嘴边上,真乃秉性下贱!再者,他是你的夫君,就是有什么病症,你做好为人妻子的分内事便好。你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全仰仗着他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挑三拣四!你的婚事就此定了,别再多言。”
这些刺人的话落在于行宛身上,她的笑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于行宛脑中一时闪过许多,最后都隐没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表情突然变得很平静,俯身行了大礼,声音恳切,连声认错。
她说:“父亲,原是儿想错了。还请父亲息怒,孩儿任由父母亲安排。”
她前后态度变化虽大,可于父于母十几年来最熟悉的,还是她这幅怯懦顺从的样子,便也不觉为奇,只当她被骂乖了。又看她连磕了数十个响头,额头都泛起红肿,才肯应承,放她回院去了。
当夜,于行宛偷来了府中角门的钥匙。
她已万念俱灰,又心知自己无力反抗父母,便也没想过独身出逃。
此番夜半离府,一路直往城中官河洮水。
她是要投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