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羽裹着寒气推开军属院的门,刚拍掉肩头的雪沫,一个红彤彤的小身影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小婶儿!”筱蝶脆生生的喊声带着糖霜般的甜,小手里紧紧攥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举得老高,“给!糖糖!可甜了!”
方倾羽蹲下身,看着筱蝶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那句“叫阿姨”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没忍心硬邦邦地纠正。
她接过带着孩子体温的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方块,无奈地揉了揉筱蝶的头:“谢谢筱蝶,不过下次要叫方阿姨,记住了吗?”
筱蝶用力点头,小辫子一晃一晃:“嗯,记住了,小婶儿!”喊完自己咯咯笑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转身又噔噔噔跑远了。
方倾羽看着那抹鲜亮的红色消失在雪地里,摇摇头,小孩子罢了,跟她较什么真。她捏了捏手里的油纸包,转身进了屋。
屋里暖气很足,驱散了寒意。
她脱下外套,走到书桌前,拆开筱蝶给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方方正正的松仁软糖。
熟悉的甜香钻进鼻子,她尝试着将软糖放进嘴里,下一秒,她的眼睛像被点亮了般。
居然是采芝斋的!
甜味和松仁香在舌尖化开,这股味道她如何也不会忘。即便油纸换成了更简单的样式,少了旧时的繁复,但味道一点没变。
这个不算知名的糖摊子,就支在她小时候上学必经的小巷里。那时候吃太多,母亲为了防止她把牙吃蛀了,后来都当作奖励才给买。
吃着糖,看着桌上那把被精心打磨过的旧刀,白天陆晏临在食堂后厨那副公事公办却又处处透着“讲究”的样子。
还有高大娘那句“他心里那根弦被你拨响了”的调侃,像小石子一样在她心湖里投下涟漪,漾开一圈圈温软的、陌生的酸涩。
她有些茫然地按了按心口,那里跳得似乎快了一点点。
窗外天色阴沉得厉害,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方倾羽被甜蜜的松仁糖给软化,也就没太在意,收拾了心情准备整理资料。
而寒风像裹着冰碴的鞭子,砸砸在军区训练场上。雪粒子很快变成了米粒大的冰雹,最后竟成了冰冷粘稠的冻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这批新兵来了很多南方娃,冻得牙齿打颤,队列有些散。
“立正!”陆晏临一声暴喝,炸雷般穿透雨幕。
他站在队列前,没戴帽子,冰雨混着雪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往下淌,军装肩背湿透了大片。警卫员小武撑着伞要给他遮,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这点雨就怂了?记住你们是兵!目标宿舍楼,整理内务!跑步一一走!”
新兵们如蒙大赦,冲向营房。
陆晏临没动,抹了把脸上的冰水,目光转向场边刚卸下车的物资:
成捆的军用被服和几个沉重的枪械配件箱。押运的战士正手忙脚乱地盖防雨布。
“小武!带人先把被服包搬进库房!快!”陆晏临声音被冻雨打得发沉。
“首长!您先回……”小武急了。
“执行命令!”陆晏临打断他,不容置疑。
紧接着他大步走向枪械箱,箱子又沉又滑,他一个俯身,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抱起一个。雨水浸透了军装,紧贴着他宽阔的背脊。小武一咬牙,立马带人冲向被服包。
冻雨更急了。
陆晏临搬完最后一个箱子,直起身。腰间左侧,那个被厚军装遮掩的地方,一股熟悉的、如同烧红烙铁按进骨缝的剧痛猛地升腾。
他身体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混着冰水浸透鬓角。
已经很久没旧伤复发了,这回是他大意了。
他死死咬紧后槽牙,下颌绷得像要断裂,手用力抵在腰间,指节泛白。
剧痛疯狂啃噬神经,他强压下喉头隐隐一点血腥味。挺直脊背,步伐看似沉稳地走向吉普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首长………”小武抱着被服包跑过来,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滚落的冷汗,吓得声音都变了。“回军属院。”陆晏临拉开车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需要热水,需要一个人处理这该死的旧伤,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她。
吉普车在泥泞中艰难行驶,车内暖气已开到最大,也驱不散他骨缝里的寒意和揪心的痛。
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死死抵着伤处,手背青筋暴起。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在腰腹间切割。冷汗浸透里衣,冰冷黏腻。
车子甫一停在军属院门口了他几乎是撞开车门,跟跄着冲进院子,同时反手将院门甩上。
雨水顺着发梢衣角滴落,他扶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剧痛如海啸般袭来。他胡乱摸索着钥匙,手指因剧痛和寒冷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书房门锁。
方倾羽在主卧里隐约听到这杂乱的响动,万分谨慎走到客厅来。还不等她将人看清,便见陆晏临一阵风似地几步就跨进屋里冲到了书房。
他一扑进去便反手抵死了房门,随后背靠着门板一点点滑坐在地。
黑暗和冰冷瞬间将他淹没,这时他只能蜷缩在角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