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反话,姜容婵胸口忽然堵着闷气。她望向姜云翊,唇瓣微动:“陛下现在的模样,很像捉奸,可我们是夫妻么?″
他脸色陡然煞白,乌墨似的眼珠凝视女人朱红的唇。姜容婵勉强平静下来,轻声道:“或许,我的确该将他带回广阳殿,在眼皮子底下确保安全。”
她起身,走向晕在地上的少年,却忽然被拦住。因不能再向前进半步,姜容婵抬眸,望见皇帝抿成直线的唇。他呼吸沉重,像被她逼得没法子,半响才道:“阿姐,为何这般待我?”姜容婵气极反笑,“我如何待你了?”
皇帝面色青白交加,闭了闭眼,眼睑处的痣像一滴小小的泪。“他想对我取而代之。”
少年嗓音如敲金击玉,无比笃定。
姜容婵眼眸睁大,难以置信朝上持重的天子会说这种话,半响才开口:“你是大胤的帝王,他如何取代你?”
“我并非指所谓天子之名,而是……"他呼吸急促,发觉阿姐偏过脸,捏着女人下颌同她对视,彻底看清她眼底躲避后,冷笑一声:“你分明知晓。”姜云翊紧抿着唇,许久才压下喉咙翻涌血气。“阿姐,倘若有谁扮作你的模样,向我索求什么,我一定会杀了那人。“他语气森冷,“一个装模作样的贱人,像狗一样在你面前摇一摇尾巴,你便怜惜他,甚至伸手摸他。”
“我今日若不来,阿姐会答允将这条畜生带回去养么?”皇帝言辞愈发刻薄,盯着姜容婵蹙紧的眉,倏然住口,笑了笑道:“阿姐,你答允我再也不来此处,我保证我绝不动他。”姜容婵沉默一瞬,瞥了眼远处云苓,对视一眼便知太医已请来了。她颔首:“好。”
回广阳殿的路上,姜云翊见她魂不守舍,平静道:“云苓唤太医,我都未曾阻拦,阿姐还担心什么?”
姜容婵扯起一个笑,自然是担心他出尔反尔。他越是平和,越是让她警惕不安。
漏夜,皇帝听见身侧略微不稳的呼吸声,脸色愈发难看。白日里,他吓着她了。
从未平息的怒火与懊悔不断交织翻涌,他面色平静地起身,默不作声往博山炉中添了份足以令人熟睡整日的香粉。
姜云翊相信她不会再召夏侯瑛,但架不住有人硬要往她身边凑。他披上外衫,离开时回眸望了眼静谧的内殿。或许只要一两个时辰,他还能回来陪阿姐睡一会。深夜受召而来的酷吏如今在廷尉府当差,当年皆是给姜云翊干尽脏活的暗卫,没想到过去几年又要重操旧业。
“陛下,要留着神志么?”
皇帝淡声道:“此人有用,让他听话些便是,记得不要留下伤痕。”案几前,姜云翊垂眸翻了翻一卷书,上头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娟秀,分明是阿姐写下。
他眼皮也未曾抬一下,不亲自对夏侯瑛动手,让旁人来就是了。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皇帝面色平静,此人颇有几分奴性,完全可以用酷刑彻底打断骨头,让他乖乖听话。
姜云翊始终笃信,对大部分人而言,威吓足以令其俯首帖耳,至于心里怎么想并不重要。
一刻钟后,行刑的酷吏上前,道:“陛下,他似乎有话想说。”皇帝终于抬眸,望向那面色惨白的少年,“说罢。”“表姐呢?”
寥寥三字,姜云翊脸色骤然阴沉,良久露出一个微笑:“阿姐不会来救你,她说任由朕处置。”
夏侯瑛忽然哑着嗓子笑了两声,“她会救我,否则,你怎会深更半夜才用刑。”
皇帝脸色难看到酷吏都觉后背发凉,有一瞬间,他们以为陛下要亲自动手。然而皇帝只是淡声吩咐:“继续。”
不知过去多久,姜云翊听见微弱的求饶声,他唇角终于含了几分真切的笑,上前居高临下道:“往后离她远些。”皇帝恨到想将面前这张脸毁了,语气森冷:“除了脸,她还碰了哪里?狼狈的少年因窒息眼神都有些涣散,哑声重复道:“眼……姜云翊面色阴沉,突然道:“你怎会点那颗痣。”若非亲密之人,根本看不见那粒小痣。
“她以前看我穿中原的衣裳,说我的眼睛很漂亮,是她见过第二漂亮的眼睛,"夏侯瑛嘴唇动了动,很不甘心心地看向皇帝双眸,“我说最漂亮的那双想必毫无瑕疵,她却道并非如此,眼睑处有一粒小痣。”“我想…那应该是陛下的眼睛。”
姜云翊脸色僵滞,垂眸审视着夏侯瑛是否撒谎。半响,他嗓音干涩道:“从何得出?”
夏侯瑛苦笑一声,平静道:“因为我觉得,表姐喜欢陛下。”“今日,她愿意伸手安抚我之前,一直在看我的眼睛。”皇帝眉头越拧越紧,倏然冷笑。
眼前这人果真狡猾,靠着撒谎躲避刑罚。
姜云翊紧抿着唇,袖中手指越攥越紧,良久才瞥了眼几位酷吏,淡声吩咐:“今日先回去罢,朕还有要事。”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皇帝离开时步履匆匆,将所有人撇在身后。冷风扑面,姜云翊忽然发觉离开时太过匆忙,连狐裘也未披上。今夜有些星星点点的雪粒,扑在人脸上生疼。远处有隐约宫灯光芒闪烁,如暖色绸带在夜色中蜿蜒,为首的是个一路疾走的女人。
姜云翊堵住她去路,一把扣紧纤细手腕,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问阿姐为何会醒,为何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