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桌案前,铁青着脸,微微倾身一字一顿地问:“不知道,是何意思?″
“朕养着你们,便是为了今日一句不知道?”太医令跪在地上,脚边是皇帝怒极时摔得粉碎的瓷盏。大殿死寂压抑,女人极轻的脚步声也无比明显。太医令抬头,眸中闪过惊喜。
殿下来了,今夜旁的不说,性命定能保住。姜容婵在皇帝身侧坐下,抬手道“太医令年迈,先起来说话。”察觉皇帝盯着自己,她嘴唇微动,道“我这病症同蛊毒有关,大胤医者束手无策倒也正常。”
“倒也无甚大碍,太医令先回去,若有法子白日里禀告。”太医令一叠声谢恩,不敢多看一眼皇帝,耗子躲猫似的身姿矫健,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姜容婵望向不远处瓷瓶,似要将它盯出花来,就是不肯望向身侧少年。左右脸色难看,不如不看。
蓦然,大殿内响起一声轻笑,皇帝温声道“无甚大碍?”姜云翊气得连连颔首,攥着的手指节发白,呼吸都急促起来。“好好好,好一个无碍,“他吐出郁气,忽然眉目平静,“阿姐需要我说一遍你今夜模样么?”
姜容婵沉默,还未想好如何回应,便被下一个问题堵得想起身离开。“阿姐方才沐浴时,可曾好生想一想,如何同我解释?”姜容婵又是一阵缄默,道“未曾。”
那些杂乱的纠葛,她不想与皇帝说。
令他生母大张后身体垮下的流产,便是因骤闻景贞帝在西南同女人纠缠不清,她情绪大起大落惊动胎气。
姜容婵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面对姜云翊,她总耻于提及男女间的荒唐事。若说出口,仿佛同阿弟说畜生如何发.情,纵使与己无关也觉难堪。“我曾听闻母亲有孕时遭过夷人暗算,不由怀疑我体内是否是寒症,总觉许是蛊毒,故而托祝久向老行商打听,曾去过西南夷诸部的人说,我这病发作时的情形的确像蛊毒。”
姜容婵说话时神情恳切,皇帝却静静盯着她眼睛,直盯得人后背发冷。“阿姐,我很想相信你,“姜云翊眼底似有晕不开的浓墨,幽深如寒潭,“但你骗过我太多次。”
“陛下若怀疑,我无话可说。”
姜容婵果真不再吐半个字,良久,皇帝僵着嗓音开口“太医令告诉我,他师祖擅长解毒。”
“师祖?"姜容婵疑惑渐浓,片刻后恍然,“罗神医。”罗良如今已七十有二,仍四处行医,据说在收录当年乱世中散落各地的古籍,寻求治疫病的方子。
他又犟又爱云游,当年先帝去西南想带他,硬是捉不住这滑不留手的泥鳅,如今罗神医上年纪,好找不少。
“他解的是毒,并非蛊毒,何况他年轻时便不愿入宫做太医,遑论现在?”先前关中有疫病,还是罗良率弟子四处救人,拟了个方子送入长安,却连赏赐也不肯受。
“解毒之道,天下第一属罗良,"姜云翊淡声道:“他不肯入长安,便让法美请他来未央宫做客,关在太医院三年五载,总能寻出好法子。”“倘若寻不出呢?"姜容婵说话时并无半分遗憾。一句话戳中皇帝痛处,他面色煞白,如同霜雪。姜容婵太冷静,半点不在意身体,也不在意倘若有意外,留下他孑然一身该如何?
仿佛她来去都了无牵挂,不似他死也想同她睡在一个棺椁中,千秋万代。姜云翊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吞下满腔怒火与涩意,有一瞬间恨她这份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