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将军
未央宫前殿,绵长玉阶似连接天上宫阙。
辰时三刻，零零散散的朝臣分布阶上，如蚂蚁窃窃私语。“近日早朝,陛下心情颇佳啊。”
“大将军得胜归来，的确是桩喜事。”
闻言，光禄大夫摇头嗤笑“那算什么大将军。”话音落下，一男人黑沉着脸路过，顿住脚步，重重拍上光禄大夫的肩。“背后议论我,不如当面说。”
陆骁寒满腹郁气，望着同僚尴尬的脸，冷笑后径直往下走，突然眯眼，旋即不自觉理了理衣袖。
“臣见过殿下，”他大剌剌直视面前的女人，“殿下今日发髻甚独特。”男人憋红脸,"很美。”
姜容婵微微蹙眉，霎那以为在做梦，她今日有急事寻皇帝，简单梳个垂髻便出门。
宫中女子几乎如此装扮，陆骁寒这几年在边关，但年幼为质时理当见过。她颔首，冲眼前高大男人笑了笑，权当感谢他溢美之词。这一笑如远山横春水，微波荡漾，引得他晕晕乎乎，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先前离得太远，现下不过几步距离，女人姝丽眉眼极为清晰地映入瞳孔。那双桃花眼总带笑，哪怕毫无情绪，也似含满湖烟波，若笑，更显风流尔雅，含情凝睇。
总让观者生出错觉，误以为被美人垂青。
陆骁寒舌头像打过死结，想开口又不自觉吞咽。原本以为宠冠后宫的小姑母陆夫人，已是最美，没想过殿下更甚。他想着，便不由脱口而出。
姜容婵听见“陆夫人"三字，脸上神情凝固。“殿下，我素来不擅说话，如有冒犯…“陆骁寒顿了下，怎么都觉不对，“殿下若觉哪句话说得不好，可以教我。”“没有冒犯，“姜容婵摇头，“陆夫人姿容绝世，小陆将军谦逊了。”她视线被男人阻挡，未曾看见逐步逼近的少年，直到清润嗓音笑吟吟响起，才发觉皇帝就在一旁。
“阿姐往后可不能再唤小陆将军，子凛如今是大将军了。”姜云翊比陆骁寒略高些，却不似他锋芒毕露浑身煞气，此刻眼角眉梢温和宽仁，一副开玩笑的模样。
姜容婵却诧异，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总领内外军务，自她父王薨后，大胤空置此位多年。
她缓缓拧眉，只觉姜云翊太信任陆家，兼之陈年旧事翻上心头，一时只想私下问皇帝究竟怎么想的。
陆骁寒却笑得勉强，“圣恩浩荡，特赐臣龙骧大将军之称，待臣回住处，便寄信告知父母喜讯。”
他心心里堵得慌，掌管精锐的骠骑大将军与戍卫京师的车骑大将军皆由东宫旧臣担任，轮不到他，但他既已在边陲立功，皇帝居然如此吝啬。姜容婵观他神色不悦，反倒长眉舒展。
“听闻陆将军与北漠交战时冲锋陷阵，战必登先，得此殊荣实至名归。”她说得情真意切，陆骁寒当着皇帝的面，也忍不住向女人翘起的唇角频频望去。
这般凝视有些冒昧，但他克制不住，如闻仙乐般咧开嘴，恍惚觉得这官职虚归虚，倒是很好听。
姜云翊的脸越来越黑，目光沉沉落在姜容婵脸上。耳边无比聒噪。
“殿下若好奇战场上的事，待哪日空闲，可以找臣询问，"陆骁寒犹豫一瞬，“或臣去公主府求见殿下也好。”
始终被姜容婵忽视的少年忍无可忍，冷冷提醒。“阿姐平素在昭阳殿。”
陆骁寒怔愣，他返京已有月余，殿下怎的仍在宫中。难道太后改了主意，想一直留殿下在身边住？姜容婵抬眸，撞见皇帝阴冷目光，轻声同眼前的男人道别。“陆将军，我今日还有急事，便不耽搁了。”“殿下要去何处，臣可以护送。”
姜云翊紧抿着唇，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必，阿姐与朕同乘，自有羽林卫护送。”
话音落下，姜容婵僵住一瞬。
他就这样将二人同乘御辇的事说了出来，还是青天白日当着外臣的面。陆骁寒只疑惑一霎，旋即了然颔首，“陛下同长公主感情甚笃，同多年前别无二致，臣甚是羡慕。”
“臣家中也有一小妹，与臣不大亲近，若有机会真想带她与殿下多多相处，想必能学会如何友爱家中兄弟。”
姜容婵喉咙阵阵发紧，眼前时而浮现王兄们惨死的脸，时而浮现少年被欲望浸透的眼眸。
友爱兄弟？她委实不大擅长。
姜云翊笑了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勾过垂下的发髻。“陆将军所言颇有道理，近朱者赤，只是朕的阿姐金尊玉贵，恐怕不堪跋涉至燕地。”
陆骁寒将皇帝的话在心底反复咂摸，却不知哪里奇怪，见姜容婵脸颊隐隐绯红，只当她着急得很，连忙退至一边，眼睁睁看着两人上了马车。御辇内焚着楚地惯用的香，姜容婵盯着袅袅烟雾，在皇帝凑近的一瞬间往后退。
姜云翊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怀，也不恼，“阿姐要带我去哪？”他说完想起什么，闭了闭眼，竭力收敛难以掩饰的怒意。阿姐难得等他下朝，却被不三不四的男人借机缠了上去。姜容婵紧抿着唇，深吸口气道：“廷尉府。”少年微微颔首，“从廷尉府回来后，我们顺道去一趟少府，他们说给你做的头面只差凤嘴一颗珠子，不知该镶珍珠还是玉，阿姐亲自瞧一眼如何？”他像没事人一般，姜容婵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