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里面传出的不再是惯常的乐器合奏或者声乐练习的嘈杂,而是一段清澈又带着点慵懒随性的吉他旋律。
商承琢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吉他。
他本不欲停留,但那旋律像一根若有似无的丝线,轻轻牵扯了他一下,他偏过头,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投向排练厅内。排练厅中央,随意摆着几把椅子,瞿颂就坐在其中一把上,一把原木色的吉他被她轻巧地抵在膝上。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夕阳的光线从另一侧的高窗斜射进来,正好落在她拨弦的手指和半边侧脸上,银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脸上带着一种商承琢极少在她身上看到的完全放松的笑容。不是平时那种爽朗的笑,也不是与自己故意作对那种狡黠的笑,那是种纯粹沉浸在音乐里的愉悦。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滑动、勾挑,一段流畅而动人的旋律便从她指下流淌出来。
她对面坐着一个商承琢没见过的男生,穿着运动背心,头发有点长,看着像是艺术学院的。
那男生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笑意。在旋律的一个小间隙,瞿颂抬起头,笑着对那男生说了句什么,男生立刻笑着点头回应,气氛轻松又融治。
闲聊时周瑶仪提起过,她听过瞿颂弹吉他,语气熟稔又自然,许凯茂他们似乎也提过瞿颂在某个社团活动上表演过。瞿颂的朋友……好像都听过她弹吉他。
只有他没有。
一种陌生的带着强烈不适感的情绪,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某个角落翻涌上来。朋友?
这个词在商承琢惯常精密运转的思维逻辑里忽然变得模糊而充满歧义。他和瞿颂,算朋友吗?
一起在观心活动室待了无数个日夜,一起面对过项目难题,一起吃过早饭,一起在学校附近那个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露天烧烤摊坐到凌晨,瞿颂的脸颊被炭火和冰啤酒熏得微红,眼睛亮晶晶的。他们聊天的频率不高但也过很多次短暂的交流,他们聊过课业,聊过项目里遇到的匪夷所思的bu....….
这些碎片能拼凑出一个叫做“朋友"的关系吗?商承琢的眉头深深锁了起来,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困惑。社会关系的建立,通常需要明确的契约或声明来界定,商业合作需要白纸黑字的合同,股权变更需要登记公示,婚姻关系破裂甚至需要法院的判决书…清晰,明确,有据可循。
可″朋友"呢?
它似乎存在于一种模糊的、心照不宣的共识里,没有标准化的定义流程,没有强制性的约束条款。
商承琢向来不在意旁人如何界定与他的关系,是合作伙伴、点头之交,还是路人甲乙丙丁,对他而言并无本质区别,如同闲云野鹤浮云过眼。但瞿……不一样。
他想和她成为"朋友”。
他想靠近她,想走进有她的那个充满活力、音乐和笑声的世界里,他想成为那个能被她在夕阳下弹奏一曲、分享片刻宁静的人。他想……成为她认可的朋友,或者说,他希望自己能是她愿意并肩同行一段路的人。
然而,最大的悖论却在于,他选中的这个想要同行的“朋友”,是否愿意与他并肩?他单方面认定的关系,在她那里,是否成立?难道要像签合同或者发通知函一样,走到她面前,一板一眼地说:“××同学,经过本人审慎评估,现正式通知你,我决定与你建立朋友关系。请知悉并确认。"?
商承琢几乎能想象出瞿颂听到这种话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会浮现出怎样愕然又忍俊不禁的神情,接着大概就是毫不留情的大笑。这方法愚蠢得近乎滑稽。
他感觉自己像个笨拙的插班生,突兀地闯入了一节本该在幼稚园就修习完毕,名为“如何建立友谊"的基础课程。
商承琢站在排练厅窗外,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听着里面流淌的吉他声和隐约的笑语,他跌跌撞撞地摸索着一门早已被同龄人熟练掌握、他却意外缺席已久的课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不得其门而入"的焦灼。校庆晚会的筹备旋风般席卷了整个校园,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躁动的兴奋。这股热闹,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将观心活动室略显沉闷的学术氛围微微隔开。直到晚会前三天,瞿颂咬着一次性筷子,正低头划拉手机确认着什么,忽象抬起头,目光活动室里的人身上转了一圈,狡黠的笑着宣布大后天晚上校庆晚会她有个节目,开玩笑似的邀请大家过去捧个场。大家顿时开始吵吵闹闹,问她表演什么,瞿颂故意卖关子不开口。商承琢捏着勺子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下。她没有单独邀请他。那股熟悉的带着细微刺痛的滞闷感,再次无声无息地漫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当然知道校庆晚会的时间地点,他原本是打算去的。
但此刻,听着她带着笑意的集体邀请,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瘪了下去。他需要她的“单独”邀请。这念头本身就显得荒谬而毫无逻辑,集体通知效率最高,符合她的性格,也符合常理。
但他还是希望……瞿颂能单独邀请他去看她的表演。晚会当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