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百官肃立恭候,皆在等候天子的圣驾到临。直到天子的身影出现,众臣依次跪拜,山呼万岁。那夺得头筹的魁梧勇士,被引到御前。天子抚掌赞叹:“观卿骑射技艺,勇冠三军,配得上勇士二字。”
潮水不绝的欢呼声中,那勇士得到了赏赐。天子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最终落在了裴熙身上。
萧濯道:“今日辛苦裴爱卿了。”
“不敢。“裴熙一身利落武袍,神色如常,对着天子深深鞠躬。这一场比试持续了整个午后,可天子亲临露面,也不过须臾。天子与众臣寒暄完走下高台,经过裴熙身侧时,开口道:“裴卿辛劳,朕特备了一份厚礼,犒赏爱卿。”
裴熙缓缓抬起眼帘,暮色中,天子丰神俊朗,是天人之姿:“卿与元二小姐婚事,朕自当祝福,也替朕向二小姐道一声好。”裴熙神色丝毫未变,再次鞠躬,“多谢陛下。”大大
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赤红。骑射比试结束后,将士们三三两两散去,高台上渐渐空寂。
裴熙独立高台,望着远山模糊的轮廓,忽闻脚步声近,有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裴大人还未走?”
“尚未。”
陆长离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天彻底暗了下来,帐内烛火摇曳,将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投在帷帐上。厚重的帐帘内,喧嚣一丝都透不进来。陆长离修长的手指推过一封书信,“你如何看?”“贺兰翊来信,欲与我陆家联姻,先前本意撮合其妹与我,被我婉拒。”他指尖在“润兰”二字上轻轻一叩,“这一次,却是提到了润兰。”裴熙仔细阅毕,将纸张沿原折痕一丝不苟地叠好,递还回去:“陆家与贺兰家联姻,自然是惠及双方,但一文臣一武将,身后势力盘踞复杂,这般联姻,只怕呈至御前,陛下未必准许。”
“正是如此,这也是我此前婉拒贺兰翊的理由,但这一次不同,是润兰被贺兰家儿郎所救,主动松口应下婚事,且所嫁之人不是贺兰翊,而是贺兰家旁支子弟,太后对她本就疼爱,陛下怕自然一一”裴熙见陆长离眉眼带笑,显然是胸有成竹,便道:“既然是太后出面,那想必不是问题。但贺兰翊为人,你要小心,观他打仗狠厉手段,绝非良善之辈。陆长离将信送到蜡烛边,看着火舌攀附而上将信纸烧成灰烬,道:“陛下近来心情倒是极好,便趁着这几日,叫润兰亲自去陛下面前一趟。”他回首,见裴熙握着茶盏,眉峰紧蹙,今日难得出神,道:“你与元朝露进展如何?”
裴熙道:“很好。”
陆长离却道:“是吗?可你今日瞧着有些不对。”陆长离道:“那日你来我面前,说元朝露杀了陆屿,着实出乎我意料,她倒当真是胆大至极。先前太后想将她指婚给陆屿,怕也难成。陆屿本就名声败坏,又恰逢朝堂厘清前朝冤案,善待前朝旧臣之时,怎会将前司徒大人之女嫁给他?这门婚事递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会允的。”陆长离摩挲着茶盏边缘,道:“他活着便是辱没门楣,家中早就想将他除去,如今无声无息死了,倒也皆大欢喜,只是死在元朝露手中。”他抬起头来,“裴熙,她得庆幸,你要保下她,说喜欢她要娶她入门。”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裴熙未曾隐瞒,将元朝露杀人一事全盘托出。陆长离念在多年旧情之上,同意不在此事之上追究,更允了他迎娶元朝露一事。毕竟,陆长离也需要在元朝露身边安插一双监视的眼睛。元朝露还没探查到当年之事,不代表日后不会。
而这也能成兄弟之美,何乐而不为?
以裴熙的城府和手段,元朝露如何能玩得过?只会被裴熙牢牢困在掌心,永远不会翻出风浪来。
陆长离道:“你可曾听元朝露吐露过,关于陆家其他事?”裴熙看着陆长离那张温和的面容,笑道:“自然不曾。若有,我会告诉你。”
陆长离起身,取来一只小巧精致银匣,裴熙打开,一阵甜腻的香气从中飘出,他合上匣子,道:“这是何物?”
“是给你的,催情的香,婚后便用作闺房之乐罢。”裴熙轻笑:“陆大人何时会收着这物?”
陆长离叹了一声:“下面的进献上来,本是送到太后处,给高家小姐用,未曾全然没派上用场。”
二人对视一眼,裴熙心下了然,将银匣收入袖摆之中,起身道:“好。”裴熙掀帘而出,眼底温色慢慢冷却。
头顶星河璀璨,他踏着草叶往回走,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忖午后在猎林中撞见天马的情形。
他目光慢慢抬起落在远处,元朝露的帐篷内烛火未歇,在夜色中透出昏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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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之中,元朝露方才沐浴完,换上了一件里衣,简单披上了一件罗裙。她安静等待着齐羽的到来,昨夜又得了梦魇,实在无法挣脱,饶是那西域的香木也无用,便只好请她来一趟。
身后的帘幔传来动静,元朝露回首,以为是齐羽,却见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外挑开帘子走进。
元朝露道:“陛下怎么来了?”
萧濯已步入,在案几后坐下,微笑道:“怎么,表妹不欢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