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都听夫婿的教导,多一步都不会走,与哪个官眷交好,见了面若怕尴尬无趣,可以说什么,如何应付,夫婿都会提前一日,仔仔细细的教她。
若遇到不会的,不懂如何作答,只管闭口不言,抿嘴轻笑,回去后问他便是。
为此,她虽嘴笨没主见,也从未被那些精明的官娘子给诉骗去,因为每一个交好的都是夫婿帮她仔细辨别过的,余下的人说话,只管听,不管信。想当初,她随夫婿在任上,可也在一众官眷里落下个温柔厚道的好名声呢!至于夫婿后面撒手人寰,她也只是换成听婆母的话罢了。若是没有先例,想要她不问询王婆婆,就主动做决定,那可比登天还难。徐承儿的好心落空,元娘倒是没什么感觉,就一种果然如此的淡定。而且阿娘做的也没错,魏观虽帮了忙,但她们一家都是女眷,贸然请外男单独留下用饭,其实不大合规矩。
徐承儿的心自然是好的,但她家人丁兴旺,答谢人家,请其留下用饭也很合宜。
还是得等阿奶回来再说。
就这么忙了一会儿,因为有魏观在,他不比岑娘子面皮薄,直接照着王婆婆所言,婉拒了后来要进来的客人。如此一来,先前的客人用完吃食走人,店里渐渐就空旷起来。
待到送走最后一人后,岑娘子几人不约而同擦了擦额上的汗,可算是能闲了。
岑娘子和万贯去擦洗桌面,和清洗残余的碗筷。元娘和徐承儿去把店门两边用大半人高的木板,一块一块放进低墙上的凹槽里,拼起来,屋里的光亮随着拼起的木板愈多而愈少。
魏观去院子里的大缸中挑水,左右两手各提一个木桶,水装得足有七八分满,几乎都没怎么溢出来。他帮着倒进放满碗筷的大木盆中,清澈的水瞬间淹没木盆中的碗筷。
岑娘子感谢他,“郎君实在好意,一再相帮,着实叫我不知该如何道谢才是。”
魏观浅笑,谦恭有礼,“举手之劳,如何当得起谢字,还望岑娘子莫嫌子望粗手笨脚。”
岑娘子到底富贵过,有些眼见,能看出魏观的出身应当不错,又兼他态度谦逊,待她这样市井食肆的主人都能如此客气有礼,心下自然熨帖,愈看他愈是喜欢。
她由衷感叹道:“也不知哪家女儿能有福分,得你这么一位佳婿。”岑娘子正操心女儿的婚事呢,连带着夸人也不自觉与之相关。魏观但笑不语。
岑娘子看他的目光却越是慈爱欢喜,怎么瞧都觉得好。魏观挑过水后,也未停下休息。
元娘正费力地举起板子,想要对齐上边墙的凹槽,她力气是有的,就是板举得太高,个子不够,双臂举久了酸痛,重心不大稳。就在元娘胳膊酸得都快觉得发麻的时候,身旁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越过她身前,大手轻而易举握住了摇摇欲坠的木板。清淡如雾凇化开的男子气息,也一并绕在元娘鼻尖,好闻却也难以忽视。
在他手里,似乎总有自己念头而左右晃动的木板变得甚为顺手。元娘想了想,应当不是力道的缘故,他肩宽腿长身量高,所以扶稳木板要比她容易得多。
她吃亏在身量上,像是自己的头顶只堪堪到他的肩。可这也没法子改了,从前的日子不好过,常常吃不饱饭,能有如今的个头已经是祖宗庇佑了。元娘心思浮动,压根没注意到魏观垂眸看她的目光,是如何的直白认真,一反从前的避嫌不直视。
他声音低沉可靠,“我来吧。”
元娘才不会拒绝呢,她退开半步,好叫魏观方便干活。她笑盈盈抬头,白皙美丽的脸上看似神色无辜,实则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一点狡黠,“多谢!”
能少干点活,谁会不乐意呢?
她也想早些休息了。
元娘又去另一边,想帮着徐承儿一块把左边的木板给拼上。魏观喊住她,一手仍搭在木板上,这样的体力活对他这个读书人来说,似乎轻而易举,“都交给我吧,你…们忙了许久,先歇歇吧。”他在说“你”的时候,稍作停顿,接着,很有分寸的加上“们"字。但魏观在说话时,目光却是片刻不歇,始终望着元娘的。很好,承儿也可以歇了。
元娘上前拉住徐承儿,回头对着魏观莞尔而笑,向他表述感激之情。有魏观这位眼中有活的人在,今日闭店得要比往日快得多,很快便收拾好了。他非但挑水、搭木板,还帮着把长椅全都叠起来,洒扫庭除。只余下些散碎的活。
岑娘子和万贯去把洗好的碗再过遍水晾起来,魏观帮着把一些翁罐搬进院子里。
元娘和徐承儿则在灶房里烧火。
因外头也无甚人,小小的灶房温暖潮湿,反倒给人安定感,元娘和徐承儿不免说些贴心的小话。
主要是徐承儿在小声剖析魏观今日的举止,着实不对劲。元娘也察觉到了一些,但真说要叫魏观喜欢上自己,她又不免有些胆怯。“身份是不是差得大了些?”
徐承儿却不以为意,甚至举起例子,“我们汴京的小娘子,只要嫁妆够厚,阖该要高嫁的。
“王婆婆那么疼你,听我娘说,初到汴京不久就开始为你攒嫁妆了,连舶来品象牙梳蓖都舍得买,可见给你备的嫁妆定然很厚,还有窦家老员外的许诺,怎么嫁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