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寿宴(三）
江晏禾看着墨迹未干的和离书，有片刻的失神。在桌案前默默立足一刻钟，她收回思绪，将和离书放置在案面上，回了正房。
像往常一样，去耳房沐浴,回来后一边绞着头发一边看手札。瑜珥和瑶环早就回来了，两个人默默做着手里的事，谁也不愿提起周倩娘。亥时正，江晏禾困倦不已,放下手札，迷迷糊糊爬上床，吩咐二人将大门落锁。
平日里，裴容因公务缠身，时常留宿前院，偶尔会在夜半回正房，因此从不落锁。
江晏禾吩咐时,二人明显都有些错愕。
她们没有多问，领命退下了。
江晏禾躺在床上，眼皮困得撑不开，她本想等裴容回来与他讲明，所以特意睡得晚些，坚持到亥正。
结果裴容还没回。
料想到他也是第一次做爹，孩子出世，心头兴奋难掩，今晚怕是在那头不会回来了，她也就断了继续等人的心思。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江晏禾闭上眼,很快睡去。
裴容是子时回来的，从芳华苑到澄心苑，步履匆匆，一路沾染了许多露水，衣尾尽湿。
到了垂花门前，才见大门紧闭。
他顿住脚步，借着正门两侧灯柱散发出的柔和微光，看到两扇闭合的朱门之后，有一道木门抵住了门。
门后落了锁。
裴容心头沉重。
阿禾应是生他的气了，所以将他关在外面，罚他不得入内。裴容踱步思索了一会儿，仍是一筹莫展，宅院高墙耸立，以他身手，越不过去，直接叩门，又会惊醒里面安睡的人。犹豫半响，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澄心苑□口偏僻角落的一方轩窗处，人影翕动。裴戬这次没有用硬物击窗，他轻推窗扇，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房内，放好窗边的花瓶，合上窗子，然后径直来到床边。阴影遮住月光，投落在床上熟睡之人的脸上。眼睛没有红肿，脸上不见憔悴，看着气色还好。可是不知她心中是否伤心。
裴戬立在床头，静静看了她半响，然后提步走上前，弯身坐到了床侧的脚踏上。
高大的身躯折叠成两半，手臂搭上膝头，呈环抱之势，侧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头靠在床边，刚好能与她视线平齐。
裴戬渐渐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只甘愿臣服的野兽，就这样安静乖顺地趴伏在旁边，一双幽瞳沉于夤夜，唯有呼吸声清晰可闻。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手碰触到床上之人分毫。不可以把她吵醒。
他在心心里告诫自己。
他是见不得光的，便希望这一刻能漫长一些、再漫长一些就好……大大
江晏禾辰时醒来，押了押懒腰，感觉一身轻松，神清气爽，这是她自嫁入王府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起身洗漱穿衣，用早膳时，她对瑶环道“你去归月楼请一下季师傅和蒋师傅，让他们到前院即可，我有事情要过问。”瑶环领命，正欲退下，江晏禾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将她叫住。“你留意一下季师傅的脸色，若觉得他实在害怕，担心王府责罚他，就叵来告知我，我亲自去一趟归月楼，别让他走这一趟了。”瑶环顿了顿，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江晏禾又吩咐瑜珥“把昨日在后厨做事的人全都叫来，一个都不许漏掉，我要仔细审问一遍。”
瑜珥憋屈了一整晚，此时气还没消，见小姐要调查真相，自然是一万个支持。
当即应声:“是！“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瑜珥动作很快，约摸一炷香后，后厨的人就都整整齐齐地跪在院中听候审问。
她搬了一个椅子，让江晏禾坐到檐下。
江晏禾理了理袖子，面带笑意地看着下面:“知道我请你们过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掌厨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全都猫着身子不敢答话，唯有昨日与江晏禾开过玩笑的那个掌厨抬起头，不确定地道“为了周娘子中毒一事。”江晏禾点了点头“正是。”
“周氏吃了有毒的膳食，差点一尸两命，那膳食从后厨到芳华苑一定经手了不少人，总有一个是真凶。你们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尽管提，提出一条于破案有帮助的，可得纹银二两，自供也算，若是有谁故意隐瞒，被发现了，要受二十大板，并逐出王府。”
江晏禾说完，安静的庭院立时响起骚乱的议论声，像蜜蜂一样嗡嗡嗡，乱成一片。
大部分人都面露兴奋之色，因为二两纹银于他们来说算一笔很可观的数目，平日里在后厨烟熏火燎累死累活，最高级别的掌厨一个月月钱也就五两，旁人还要更低。
现在动一动嘴皮子就能得到二两，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惊天喜事。江晏禾快速地扫了一眼，在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庞中，发现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人。
昨日与她说过话的厨娘跪在角落里，始终低着头颅，双手伏在腿上，紧紧抓着衣裾，旁边的人与她说话，她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含糊回应两句。江晏禾对她有些印象，是前些年进府的老人，虽然一直没能掌厨，但一手刀功耍得漂亮，也很会雕花瓜。
姓李，名字不清楚，旁人都叫她曼娘。
江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