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鲤鱼后,我喜欢躲在莲叶下,来躲避灼热的阳光。不过我也不是经常会这样,因为这家的小孩总是故意将莲叶往旁边一拨,不让我乘凉。我瞪了他一眼,只好往池底深处游去。但有时候他更狠,直接将莲叶折下,然后盛起我,看我在莲叶里挣扎。
真是个坏小孩。
听这家的仆人说,那小孩是这家的三公子,上头还有两位兄长,常年在外征战,经常听说收服了哪个部落什么的,反正是很厉害的样子。这对我鱼生唯一的用处是可以听八卦了。鱼生很无聊,唯有八卦解愁。所以我会经常在莲池里听这家的仆人说八卦。没人会在意一条鱼,所以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当然所说的只不过是鸡零狗碎的小事。但正是因此,我才会意犹未尽。
但有一天,我闲散的鱼生结束了。那三公子不知抽哪门子疯,将我从池子里捞出来,放进了一口缸里。
真小。
从大别墅到茅草屋无异于如此。
我不太乐意,但三公子不管,他兴致勃勃地举着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还对我说:“小鲤鱼,以后这是你的家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所以我没理他。
三公子的院子很少有人来。除了打扫卫生就是送饭送菜,虽然这饭菜看上去就不太好吃。因此,我没日听到的八卦都很有限。只能大部分时间对着天空发呆。有时候会觉得这片天空没什么变化,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只是时间久了,母亲与阿优的记忆会逐渐淡化。
在我无聊的时间里,三公子偶尔会给我带来些新鲜玩意。有时是几颗特别圆润的雨花石,沉在缸底,让我用嘴去拱着玩。有时是一小撮据说能“通灵"的水草,虽然我没感觉出任何不同。最过分的一次,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灵丹,说是吃了能长灵气,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我的嘴巴里,害得我差点被那过于充沛的灵气撑得晕过去,整条鱼浮在水面翻了好一会儿的白肚皮,被他手忙脚乱地捞出来,放在掌心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他嫌弃地说,眼神里却有点后怕,“看来得好好养着。”
求你别养,越养越死。
但不得不说,那灵丹很有用,这不我感觉浑身是劲了。“喂,小笨鱼,怎么又呆了?“他似乎极其不满我的反应,手指加重了点力道,把我戳得在水里翻了个跟头,“待我从师父那儿再得几个灵丹,给你长长脑子!”
我:……
但他似乎真的将我当成了唯一的听众。这偌大的院子,除了来往片刻的仆役,便只有他一人。他的两位兄长常年在外,父亲李靖总兵事务繁忙,母亲殷夫人虽慈爱,却也难时时陪伴。于是,我这口小缸,成了他堆积情绪的秘密角落。他开始对我絮叨更多的事。
有时是练功的进展。
“今日乾坤圈又沉了几分,不过我已能使得圆转如意了!“他得意地比划着,吓得我赶紧缩到缸底,生怕那传说中的神器一个不稳砸了我的栖身之所。有时是授课的先生。
“什么天文、算数、祭礼祀……简直烦死了!还不如去杀几个虾兵蟹将痛快!”他趴在缸边,嘟囔着,气息吹得水面微皱。但更多的是东海。
池水微漾,映着他紧锁的眉头。我才意识到三公子已经那么大了。已经不是那个扎着总角的小屁孩了。
近几日,他时常对着我这口小缸说起东海的事。今日更是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缸壁,震得水面一圈圈涟漪。
“那东海的老泥鳅,"他忽然低声咒骂,声音里压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怒火,“真是愈发猖狂!”
我摆动着尾鳍,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表示我在听。他似乎真把我当成了倾诉对象。
“沿岸的村落又献祭了童男童女…就为求他一场雨?"他猛地一拍缸沿,吓得我往水底一缩,“那根本不是雨,是血水混着咸腥的孽债!庙里的神像吃得脑满肠肥,真正的东海之主却在深渊里听着百姓的哀嚎取乐!”他的话语零碎而愤怒,仆人们平日窃窃私语的那些模糊传闻,此刻被他一一具象化。某个渔村因贡品不足而被狂浪吞没,夜半总能听见龙宫传来的诡异乐声,有胆大的渔民曾见过被撕碎的小舟残骸漂浮在泛着磷光的海面上……我听着,那片蔚蓝的我从未见过的海洋,在他愤怒的言语中渐渐被染成可怖的暗红色。一种恐慌逐渐弥漫在我心底。我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三公子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若是叫我遇上,定要抽了他的筋,看他还如何兴风作浪!”
抽筋……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我混沌的鱼脑。东海的老泥鳅、童男童女、求雨、抽筋……这些描述一一拼凑在一起……水缸的清水微微晃动,映出他倔强而愤怒的眉眼,那眼底的火焰几乎要灼烧出来。
我望着水中那清晰的倒影,一个荒谬又无比确定的念头浮上水面,炸得我鳞片几乎都要倒竖起来。
他是哪吒。
哦,原来如此。
得知三公子就是哪吒,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每日听着他的牢骚。
有时他会看着东海的方向,久久不语,忽然转头对我说:“喂,小鱼,若我真去掀了那龙宫,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