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秀听话地躺下,盖好被子,不多一会儿,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又响起了。再看崔秀秀,眉头舒展,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甜甜的微笑。这会儿,外面已经传来了噪杂的声音,颜红旗索性也不睡了,熄了煤油灯,摸黑在炉子边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赵树明的声音,好似在指挥着民兵排的各个小队分批到张家营子山上、山下搜查。
颜红旗点亮了煤油灯,打着手电出来,绕到大部队,问赵树明,“发生了什么事儿,弄出这么大动静?”
赵树明看见颜红旗,忙小跑过来,“正要跟您汇报呢,张家营子出事了,崔家夫妻被人打伤,崔家老爷子被打得极惨,扔到了田地里,又是伤,又是冻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还有这种事?"颜红旗面容严肃起来,问:“还有别人受伤吗?”赵树明:“没有,只有他们一家。”
“那就是蓄意针对他们一家人的报复,他们有结什么仇家,或者他们有看见行凶者是谁吗?”
赵树明点头又摇头,说:“他们一家人都老老实实的,以前在山里头生活,都没啥邻居,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原本因着半夜忽然而来的暴力事件,赵树明好险没给吓死,口口都找出来了,还以为是早些年出现过的山匪、对岸的残部又出来流窜了。但去张家营子看过实际情况后,心反而落回了肚子里,知道这只是针对于崔家的个人行为。只是,正如他和颜红旗所说,依着崔家人的言行,应该不会跟人结仇啊,再说,整个杨木大队,还有谁能有这份本事?赵树明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颜红旗身上,又赶紧移开。堂堂书记,连话都没和那一家人说过几句,怎么可能半夜去将人一家三口打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为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而深感愧疚。“咱们去看看。”
颜红旗发话,赵树明怀着赎罪的心,颠颠走在前面引路。张家营子家家亮起了灯盏,跟大年三十似的,明亮、热闹。崔家的院子围满了人,踩出了无数个脚印。马国喜在懊恼地撵人,“都是你们,把歹人的脚印都给踩没了!”寒冷的大半夜,他鼻头冻得通红,嘴巴也有些不好使了,围观的人也冻得得得索索,但都想知道伤人的到底是谁,还会不会再次伤人。赵树明:“都回去睡觉去,这边没事了,崔家一分钱都没丢,也没丢东西,基本上判定是报复伤人,民兵们会在村里头巡逻的,赶紧家去家去,别在这里围着了!”
村民人还是不大愿意走,心里头都有些惴惴,又好奇。一路目送着颜红旗和赵树明进了崔家屋里。赵树明引着颜红旗进了西屋,跟她介绍着,“老子说没看见行凶的人是谁,就说看着挺高的,特别有劲,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就是猛揍。”颜红旗心里头嗤笑,跨进西屋门槛,就看见了炕上躺着的老头子。老头子显然知道她来了,挪蹭着不方便的腿脚,紧往墙根靠,脸上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又竭力掩盖着。
“崔老爷子,书记来看你了。你怎么样?”赵树明看着这崔老头,不由得心里头说一声,可真是惨啊,这老爷子到底惹到了哪位煞神,咋给打成这样了,牙都没了,瘦巴巴的脸条肿成了馒头,青青紫紫的一片,胳膊腿全折了,腰也断了,下半身更是惨不忍睹,跟个烂桃似的。颜红旗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坐到了距离崔老头不远的炕沿上,开口,“老人家,你别担心,好好养伤,要是抓到伤了你的人,我们一定严惩不贷。颜红旗每说出一个字,崔老头都哆嗦一下。赵树明:“瞧,崔老爷子都感动哭了!颜书记亲自来看您,您老多大福分啊!”
颜红旗瞧了赵树明一眼,见他一脸的真诚。颜红旗坐起来,说:“老人家,好好养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等颜红旗去了东屋,崔老头的哆嗦才好了些。他昨天晚上,听见那人的声音,就知道了揍他的谁,也知道为着什么揍了他。但知道了也没有用,一是惹不起颜书记,二是自己被揍的原因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东屋,崔家两口子胖眉肿眼,脸上青青紫紫的,还留着深深的手印。说话口齿不清,据说牙齿也松动了。夫妻两个相对而坐,一起愁眉苦脸,炕上、地下,还坐着几个沾着亲戚的,在颜红旗到来之前,他们已经从惊吓之中稍缓过来,正在商量着到底要不要送老爷子去治病。因为担心老爷子的伤势,自己脸上的伤痛都没那么在意了。
崔老头的情况看着太严重了,要是不治疗的话,恐怕活不过多长时间。可是如果送去治病,治好治不好且不说,那就是个无底洞!一家人也就今年赚了点钱,生活有了些起色,可要是把钱都搭在看病上,那一家人以后怎么生活?
在座的外人,有安慰他们的,有劝说他们就找大队的赤脚大夫给看看就得了,这么大年纪了,也活够本了,就别再拖累子孙了。夫妻两个没有说话,那意思就是不认同这位亲戚的言论。颜红旗在门口听见,心中冷笑连连,看来这对夫妻还真是大孝子!她正要离开,就听见崔秀秀的妈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秀秀还在颜书记那里,把她叫回来,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让她回来伺候她爷爷。”颜红旗转身,一下子踢开西屋厚重的草帘子。里屋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个歹徒又回来了,看见是颜红旗,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