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大院,院里零零散散的灯火。
天冷,不像夏天空地上四散乘凉的人。
林眠和徐文安道别后,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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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觉,有道视线凝视着。许是早早就在那里了,脚边落满烟头。
那人从大院旁的废弃楼起身,垂落的手捏瘪汽水罐,尖锐的铁片扎入掌心,莫名的爽感将妒意吞噬殆尽。
直至二楼房间的灯光亮起,墙壁上映照出少女的身影。
他终于收回视线,拖着略感刺痛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往下走。
已经很久没用过药剂了,久到疼痛袭满神经。
暗下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得那抹身影愈发孤寂。
那抹月光太刺眼了,他没有勇气去迎合,后退半步,停在墙角望向二楼明灭的窗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早已麻木,他垂头,紧紧盯着被踩碎的树叶。
心底在此时升起恶兴致,他伸出脚踩至碾碎,却在下一秒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的脊背一僵,不明白身后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按理说他在这里是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都成小哑巴了,还想变成小瘸子?”
一道平淡的声音撞入耳朵里,明明他藏得很隐蔽。
紧接着,又是一声。
“徐书望。”
徐书望移动脚步,将自己全数展示,随后缓缓垂眸,习惯黑暗的双眸撞进少女的视线。
灰尘遍布的白炽灯下,林眠被薄薄的尘土萦绕,她的眉眼盛满平仄的韵味。
微弱的灯光附着在那身还未换下的校服,黑白冬服半拉,垂在身旁的手指勾着一袋药水。
他没来得及藏那只手,她整个人已经压了上来。
女生平淡的情绪忽然间消散,只余波涛般的巨浪宣泄当下的愤怒。
她爬了几层楼,问:“怎么弄的?”
林眠锁住那只渗血的手,想到先前徐文安说的精神病人,问。
“是不是那个精神病!”
徐书望不觉莫名,反而忍不住扯了个真心的笑,很少有人这样关心他,这种滋味真的久违了。
他想写给她,也想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可他兜里没有本子,他也什么都没有。
显见的情绪低落,在看见林眠领着他走到榕树下,蹲在身边给他察看他的左腿时,他猛地起身,往回跑。
“徐书望?”林眠一愣。
又唤道,“徐书望,去哪?”
林眠走了两步,没等她再走,那人就窜了回来。
跑得很快。
光枯的榕树奋力笼罩着两人,林眠坐在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
“刚刚回去给我拿外套?”林眠盘着腿,棉签沾着药水轻轻涂抹在他伸到半空的手上。
他点头。
见他没有交流的欲望,林眠找话说,“附中晚会,你们准备用哪首歌?”
这时的胡同巷子鲜少有人,一旦她不说话,面前的人连呼吸都搁置了。
徐书望只是看着她,没有表情,凝望着她。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过是随口问下的关心。
他不能够当真。
她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长睫扑朔在光下,红唇上沾染晶莹的水珠。
这样的林眠让他想将她藏起来,可他没有身份,连邀请她来晚会都得她自己提。
林眠见他没有写字的意思,索性垂眸擦拭他腿上的伤口。
他没有半分躲避,就连惯性的反应也没有。
一直到擦完药,林眠又一次嘱咐,“一天三次,次次都得擦,知不知道?”
徐书望移开落到她脸上的视线,轻松点头。
林眠侧对着徐书望,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上手转过他的脑袋,还是忍不住问道:“手到底怎么弄的?”
感觉到林眠的不耐,徐书望摇头,他出来得急,本子没带,没办法和她交流。
也就自暴自弃,反正她刚刚和徐文安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不会来看他的晚会。
说再多有什么用。
林眠只会可怜和同情他。
林眠见他始终不说,又盯着扎入碎片的手心看了一会儿。
突然说。
“晚会别去了。”
“我不允许。”
徐书望睁大眼睛。
林眠看着他的眼睛,读懂他的隐喻,佯装冷淡,“你猜我如果开了口,你哥会不会不让你去。”
想都不用想,林眠一旦说出口,徐文安肯定不会让他去。
徐书望有些委屈,明明不来看他就算了,还要剥夺他上台的权利。
即使他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做下的决定。
“干嘛,不开心哦?”
在林眠看来他这样震惊的表情,几乎是在传递两个讯号。
第一个讯号,徐书望能不那么沉默阴郁,大概率会交到除他们以外的朋友,暂且不会发生车祸的事情。
第二个讯号,他是真的很想参加元旦晚会。
“这样,你求求我,”她这么说,“或者,让我给你头发上扎小花。”
徐书望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说这话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