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司潮促狭地笑。
陈阡悄声道:“但是,最主要还是因为,林远帆自首了。”
“林远帆?”司潮大吃一惊,意识到有点失态,连忙压低声音。
“咳咳,”陈阡清清嗓子,“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门外正好有其他同事进来,司潮不好再问,显然陈阡顾及纪律也不会再说更多。
吃完饭,两人洗过自己的碗,陈阡去替同事的班。司潮虽然没等到李遂,但也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径直转身回家。
大雨遮天蔽日,她的心绪也被疑云笼罩。
警察没那么好糊弄,林家人不可能光凭口说就能让林远帆给林嘉宸顶罪。难道……她的判断真的有误?杀人凶手是林远帆?还是林家人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试图瞒天过海?
这本来不是她想操心的事。然而在她莫名被林嘉宸视为眼中钉之后,她在长汐屿的处境再次恶化。
如果林嘉宸身上的确有过两条人命,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成为下一条冤魂。
风挟着雨点直直往脸上砸,司潮只得将伞倾斜向前,艰难地往家里走,一时没留意,在码头前碰上正好从后山方向下来的林嘉宸。
他跑得很急,两人差点撞上,司潮大吃一惊,连忙错身避让。
林嘉宸连伞都顾不上打,被雨淋得全身湿透,整个人神经质地发着抖,头发一缕缕沾在额头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跌跌撞撞地向家里跑,看都没看她一眼。
“奇怪,”司潮莫名其妙地嘀咕道,“这人撞到鬼了?”
她停下脚步,望着林嘉宸的身影在雨幕中跑走,心里蓦地生出一个新计划。
一个小时前。
林嘉宸故意在茶肆晃荡一圈,意图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清白,尤其见到司潮疑惑挫败的模样,心里更是得意洋洋。
他虽然瞧不上林远帆的愚蠢,可阿爸倒确确实实给他解决一个大麻烦,届时即便定罪,考虑到对方年事已高,也不会重判。
在林嘉宸心里,谁进去都比他进去要好。如果非要交出一个人给警察交代,自然是林远帆最合适。
他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香火金纸,去往后山的林氏祠堂,心情大好,嘴里还哼着歌。
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一代,他自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为让阿妈和族亲放心闭嘴,每年春节游神、祭祖、海妃娘娘祭典等活动,他都会尽心尽力参与操办。
力争做一个二十四孝好儿子,无论谁都挑不出错来。
因远离陆地,战火烧不到海上,现存的林氏祠堂最早建于明朝,数百年来不断翻修扩建,已是一座小有规模的祠堂建筑群。
每年的大小节日、海妃娘娘诞辰等特殊时间,全村的林氏族人都会在村长林宜纲的带领下前来祭拜,甚至海内外的侨民也不例外。
当然,不包括林氏女性。女性不配进祠堂。
除非她有海妃娘娘那样的功德,才能与绝大多数除生孩子之外别无建树的普通男性牌位并列。然而,甚至连绵延子嗣,其实也不是林氏男性的功绩,是他们从那些嫁进来的女人手里抢的。
而这些女人,除付出子宫、养育管教子孙外,还要和男人一样从事渔业劳动,却连名字也没有。
林嘉宸轻车熟路地进正殿,先向祖宗牌位磕三个头,再向旁侧单独为海妃娘娘建造的神龛磕三个头。
雨水肆虐山林,树影落在高大的屋顶梁柱上,影影绰绰地,发出沙沙的绵音。因天气原因,祠堂没有游客,也没有其他族人,仅点着几支儿臂粗的香烛,已接近燃尽,不时逸出几许黑烟。
林嘉宸从供桌下取出新的香烛,将四下里点的红烛都换过一遍,才觉光线亮堂了些。
殿内安静得可怕,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和眼前层层叠叠的黑檀牌位。它们在摇曳的烛影中变幻万千,沉默而伫立,仿佛林氏千百年来自比干而后的所有亡人互相交头接耳,犀利地审视来者。
换做平时,林嘉宸绝不会有丝毫反应。但今天不知怎么,他的手一直不住微微发抖,始终不敢多看,背后冷汗涔涔。
他取出袋中的香火金纸,在门侧的点香处点燃,手抖得厉害,颇费一番工夫才如意。
恭谨地持着三根香,林嘉宸跪倒在正中的蒲团上,举香齐额,向前叩上三叩。
“林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林嘉宸在此拜谒诸位,愿祖宗保佑我阿爸平安无事,保佑我林家顺利过此劫难,保佑拆迁工作顺顺利利……”他口中喃喃道。
当然,更隐秘恶毒的祈愿,他只敢在心里默想,决计不敢宣之于口。
厚重的金纸跌入坛中,腾起稀薄的火焰,和随之氤氲在整个大殿的青烟。金纸在火中挣扎、碎裂、剥离,直至化为青灰中的金烬。
林嘉宸插上面前的香炉,转而又燃上三支,向旁侧的海妃娘娘神龛依样敬香。
青烟在殿内爬行、飞舞、旋转,逐渐占据鼻腔和肺叶,不知怎么,林嘉宸陡觉有些窒息,仿佛喘不过气。他草草结束敬香,实在抑制不住咳嗽的冲动,便想出去透气。
刚抬脚准备跨过高大的门槛,一道炸雷猛然响起,劈中远方某处,像是天神震怒的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