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转目望王笙。
后者语气平常,却说得郑重:“山中草药虽是咱们去采的,可不归咱们私有。清微观自有规矩,药材一律归典药局管,谁若是擅自留藏,被查出来,那是要逐出山门的。”
他看了眼林秋,又笑着补了句:“像你这样正大光明拿了赏的,反倒是极少见,咱们这些老弟子头一年哪一个不是挨过训的。”
林秋“嗯”了一声,没多解释。王笙这话他明白,赏是赏,藏是藏,规矩之外的贪念,是破不得的。
王笙继续道:“炼骨芝这东西,别小看它。山下药行都当作内壮方的主料,一株就能换好几两银子。练拳打桩时若常服些,不出几日,筋骨比人硬上几分。”
“你若真打算习武,这玩意儿可比山鸡兔肉还顶用。”
林秋点了点头,实则心中已有打算,这东西若能再觅几株、合理入药,确是打熬身子骨的良引。
就在两人说话间,药棚方向忽传来一阵喧哗。
“陈师兄!我下次定不敢了!饶我这一回吧……”
那声音带着几分哭腔,隐约夹杂惶急。
林秋与王笙对视一眼,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身形瘦削的外门弟子跪在石案前,脸色煞白,额头紧贴地面,连连叩首。
陈执事站在他面前,眉头紧锁,神色冷淡:“这是你第几次采药不足了?上旬无功,下旬失期,如今春日采药正盛,你又带不回三味可用之草,是不把清微规矩放在眼里?”
那弟子连连磕头,额上已见血:“陈师兄,真的不是偷懒,我、我那日误入沼泽,又摔了腿,后来勉强走到边缘……药材也都被浸了,救不回来……”
“你说得轻巧。”陈执事冷哼一声,“若真受伤,为何不回观报备?却又能悄悄返回,药篓空空?”
他一拂袖,语声如铁:“非是我心狠,清微观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山中规矩,清清楚楚。
“典药局采药者,若三旬无功,便当除名清册,遣回山下。再者,近月有人手脚不净,莫不是与你这份‘巧失’也有些干系?”
此言一出,围观弟子顿时议论纷纷。
那跪地弟子脸色骤变,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王笙叹了口气,低声对林秋道:“清微观人虽不多,可若坏了规矩,一样容不得。你看,他是旧人了,也不能护。”
林秋默然不语,只看那跪地弟子身子渐伏,颤声哀求:“我愿抄戒律百遍,再无下次……”
可陈执事已挥手示意旁人:“送下山去吧。”
几名身穿执役短衣的弟子上前,将那人从地上架起。
那人挣扎着回头望向药棚方向,眼中带着不甘,却终究无力反驳,被拖下石阶。
林秋望着这一幕,心中一动。
“这便是郑掌柜口中的‘考校’,若是不中规矩,轻则遣返,重则贻笑门墙。”
那陈执事虽言语严苛,态度却非偏私;清微观这规矩,实实在在不是做给外人看的。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炼骨芝,指腹微微一紧,眼神却愈发沉稳。
清微观规矩森严,但他有面板在身,又方才解锁【采药人】新职,典药局日常任务自然不难完成,不至于担心被逐。
真正该思量的,不是如何保身,而是如何脱颖而出。
只有表现得足够出色,才能入得内门之人法眼,求得观主赏识,拜入门下,脱籍改户,那才是他投观之后的真正目的。
晚霞铺山,药棚前的弟子已渐散去。陈执事一声令下,典药局今日的采药任务便算完结。
王笙舒了口气,拍了拍林秋肩膀:“今日算你立得稳了,接下来若没要事,可以去后山几处药圃转转,那里多是观中种植之物,不许采,却可看得熟识。”
林秋点头应下:“多谢。”
两人并肩沿着观中回廊往住所方向走去,就在将至岔路口之时,前方转角忽然站起几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壮的汉子,臂粗肩阔,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站在那里便自带几分逼迫之势。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年纪略轻的外门弟子,一左一右,仿佛早就候在此处。
“你便是新来的林秋?”那壮汉开口,嗓音低沉带哑,眼神却盯在林秋怀中那包药材上,“听说你得了一株炼骨芝?”
林秋眉梢一动,未及开口,王笙已往前一步,语气压低:“牛胜?你怎的在这儿等人?”
“怎的?这道观不是你家的,我就不能走走?”
那名叫牛胜的壮汉冷哼一声,笑里藏锋,“我也不绕弯子,那株炼骨芝你留着也未必用得上,不若换给我。
“我手上有些山中禽骨、虎筋、红参片子,都是练体好物,可做交换。”
他说着,身后一名弟子已将随身包裹打开,隐约露出些干药碎骨,颜色倒是鲜明。
王笙皱了皱眉,低声对林秋介绍,那牛胜是观中老弟子之一,也是典药局的,靠着巴结内门,混了些年,嘴里没个正经话,劝他小心。
林秋未动声色,目光落在那所谓“交换”的几样东西上,仅凭【识性】一扫,便知那虎筋陈腐、红参干瘪,至多能熬点汤水,药效已去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