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是最大的力量!”
他猛地转身,手指向河心奔腾的浊流:
“与其硬抗,不如导引!于决口上游百米处,斜向河心打入深桩,以巨缆牵引柳石沉排,沉排不沉底,悬于水中!使其成「沉排坝’,既分水势,缓其冲击;”
“更可束水攻沙,让水流自己冲刷、带走决口处的流沙!待流沙稍去,地基稍固,再辅以石笼、木龙护基,于沉排坝下游抢筑月牙形挑水堤坝,步步为营,逼其归槽!”
杜延霖目光灼灼地盯住海瑞:
“此法成败,首在沉排坝之稳固!沉排需以百年巨木为骨,三层巨排相叠,以铁索绞连,内填千斤巨石!绳索需特制,浸以桐油反复捶打!沉排入水,需趁小汛水位稍退之机,以数百纤夫岸上牵引,百艘舟船水下定位!需万众齐力,须臾差池不得!更需”
杜延霖一字一顿:“你海刚峰亲临坐镇,死盯每一处绞索、每一根桩木!”
海瑞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里仿佛燃起了两簇烈火。
“沉排坝……束水攻沙……月牙堤……”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脑中飞速推演,脸上却难掩凝重忧色:
“杜水曹!此策精妙,然……三层沉排,巨木千斤,耗资之巨……此刻库银恐…”
杜延霖断然挥手,截住话头,目光沉毅:
“银子之事,你无需挂怀!凡筑坝抗洪所需,一应开支取调度,自有本官担待!”
杜延霖的声音陡然沉如山岳,又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兰阳崩决,关系河南存亡!此役若败,你我皆粉身碎骨,无颜见中原父老!然此役若成,则为后世开一治河新途!海刚峰!”
杜延霖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海瑞耳边:
“敢不敢与本官一起,向这黄河讨一条生路?!”
风雨呼啸,浪涛如鼓。
海瑞猛地抬头!
雨水冲刷着他枯槁如石像的脸颊。
深陷眼窝里,所有的疲惫、绝望、犹疑,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殉道的决绝轰然点燃!
他重重抱拳,腰背挺直,嘶哑的声音穿金裂石:
“有何不敢!杜水曹!兰阳在,海瑞在!堤溃,则海瑞以身填之!”
杜延霖微微点头,随后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又扫过左近汇聚而来的、越来越多面色灰败的民夫。雨水在他脸上纵横,他毫不在意,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压过风雨,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耳中:“兰阳的父老乡亲们!各位工部的兄弟、河道上的生死弟兄们!”
他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铿锵:“睁开眼看看!看看我们身后的洪水!看看我们脚下的流沙!老天爷它容情了吗?!黄河它讲过半分道理吗?!”
人群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呜咽。
“看看这沉下去的桩木!那是多少汉子的血汗、多少家庭的指望?是沉了!但那不是败了,那是探路的石子!是告诉我们,不能再照着老路死命填!”
杜延霖的右手用力指向那还在缓慢下沉桩头的泥潭漩涡:
“天时不利?地利不允?那我们就跟它争上一争!夺它一线生机!!”
他猛地指向身后翻滚怒吼的黄河,声音嘶哑却充满爆炸般的力量:
“它要吞了咱们?可我们偏要驯了它!寻常的桩不成,我们就用沉排!水流急?我们就用它自己的劲道!流沙软?我们就束水冲沙,让它自己给自己筑坝!”
人群中开始有了微微的骚动。那些死灰般的眼睛,似有火星乍现。
“我杜延霖知道!你们苦!饿着肚子顶着雨,泥里水里泡着,肩上磨烂了皮,脚下泡烂了肉!谁不怕?谁不想婆娘热炕头?”
杜延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饱含切肤之痛,目光拂过每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想想你们身后的家!想想县城里等着米下锅的老人孩子!想想那些被淹没了家园的哭嚎!这堤若溃了,我们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吗?家没了,根断了,活着的脸往哪搁?!”
“活命!为咱们自己,为家里老小活命!”一个民夫突然爆发出沙哑的吼声,带着哭腔,又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
“对!活命!”又有几处零碎的应和响起。
杜延霖抓住这刚刚燃起的火星,如同握住冲锋的号角,振臂高呼:
“好!活命!咱不是来等死的!朝廷差我杜延霖来,不是看大伙送死!是跟大家伙一起,把这条要命的“黄龙’给锁住!给咱们,给咱儿孙,挣出一条活路来!”
他指向不远处的物料堆:
“沉排坝,三层巨木!千斤巨石!特制的桐油绞索!拼的是力气,更是胆气!是万众一心!!上游打桩定位,水下船工抛锚拉缆,岸上三百纤夫拉绳!每一步都不能错,环环相扣!有谁松了劲,拉了稀,不止他完蛋,前后左右几百兄弟的命,都悬在这一口气上!”
杜延霖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怕不怕?怕!我也怕!我怕时间不够!我怕料不够!我怕大家扛不住!但我更怕一一连这搏命的机会都没有!眼下,我杜延霖,在此!海大人,也在!我们不退!要活,同活!若堤溃了,我杜延霖第一个跳下去!官?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