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柴绍庭跟在洪熙帝身侧,观看朝臣百官朝贺,接着是不间断的大宴小宴,开年了,他也才十五,远远不到上朝议政的年龄,照旧是待在宫里跟着师傅读书听讲。
他不必在朝堂之上发言,甚至普通朝臣连他的面也见不到,在洪熙帝的保护之下,谁也不会发现他是个口不能言的皇子。但二皇子中毒,进而牵连到忠顺亲王之事,狠狠将他从虚假的安稳中打醒,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渴望日益强烈,他需要成为一个正常的皇子,他不能当一个哑巴。
如若不然,一切将重蹈前世的覆辙,洪熙帝驾崩,谢皇后被逼殉葬,二皇子登基,只顾享乐,放权于下,潘家仗势横行,民间鼠盗蜂起,百姓不得安生。而他,只能龟缩在府里,看着父皇的心血毁于一旦。只是喉疾之事,拖了这么些年,有本事能治愈他的喉疾的人却没有出现。柴绍庭想到灰暗的未来,不免心灰意懒起来,在外头还维持着庆贺新春的笑意,回到他住的宫殿里却是神色郁郁。
底下的人看出来,为了讨好他,在他睡觉时便将朝天宫进献的线香点上,想着他一觉好梦醒来,或许就能开怀了。
柴绍庭沉睡入梦,却是梦到前世种种,恍若真实,他挣扎于苦海中,不得解脱。
清晨醒来,柴绍庭脸色苍白,像是被折磨了一晚,伺候他的太监高淳跪下,又担心又畏惧又疑惑道:“殿下,您昨晚没做个好梦吗?”柴绍庭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高淳忙将昨晚点了朝天宫送来的黄粱香和他说了,“送香来的道长说,这香是世外高人所制的奇香,名为黄粱香,取黄粱一梦之意,此香十分稀少,点着此香入睡,能解人忧思,心中所想,皆能在梦中出现。”高淳亲自试过了,才敢在柴绍庭寝殿之中点燃此香。高淳是个太监,他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咳咳。柴绍庭皱眉,什么道士,竞然能制出这样的奇香。心中所想,皆能在梦中出现,他想的是痛苦之事,便梦到痛苦之事,高淳想的是期盼之事,便能梦到期盼之事?
如此,岂不是勾得人日日流连梦境,损人意志?现实再痛苦也是现实,如何能沉溺于虚幻的美好?柴绍庭穿上衣服,去书案前写道:去查制香的道士是何人,严查他有无道牒,若没有,打入顺天府大牢,永不许放出来,若有,带他来见我。高淳领命而去。甄士隐离开城外玄真观,到城内朝天宫挂单,借朝天宫提点的手,将黄粱香送进宫里,守株待兔,终于等到宫里的人来找他。高淳上下打量这位甄虚道长,验过他的道煤,确认是朝廷发的真货之后,道:“你制的黄粱香犯了忌讳,跟我走一趟吧。”甄士隐一身道士打扮,看着仙风道骨,拂尘一挥,信步走向宫里来的马车。柴绍庭端坐于书案后,甄士隐行了个拱手礼,而后朗声道:“贫道知道殿下的秘密,贫道能解殿下的困境。”
柴绍庭看了一眼高淳,高淳代主发问:“殿下身为皇子,有何困境?”“身为皇子,骤然失声,医者束手无策,难道不是殿下的困境?”高淳惊愕:“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大皇子失声一事,明明白白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人,就连太上皇都知道得不大真切。
但太上皇就算知道,也不会对外说的一一这个外包括瑞安亲王,这样的皇室秘闻,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败坏皇家的名声。甄士隐道:“殿下难道从没想过,失声不在躯体之病,而在于妖邪作祟?柴绍庭在得到前世记忆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在失声之后,也曾寄希望于方术左道,只是那些巫道不过是空有虚名,他便命人严查找来的巫道是否做过恶事,该定罪的定罪,无辜者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渐渐的只寻医问药,再不信什么巫道了。
直到甄士隐的黄粱香,将他带回前世的噩梦里,他才想着见一见制出黄粱香的人。
柴绍庭看着甄士隐,甄士隐道:“贫道可解殿下的困境,只是时机不在今年,而在明年。”
明年?
柴绍庭不在意为何要等明年,示意高淳问甄士隐:“你想要什么?”以黄粱香勾起他的兴趣,设法走到他面前,必然有所求。甄士隐道:“贫道在俗世尚有妻女,只求妻女能有庇护,一世安乐无忧。柴绍庭没立即答应,而是带他到洪熙帝面前,让甄士隐同洪熙帝也说了一遍。
洪熙帝是人家帝王,于鬼神方术旁门左道向来是不信的,但甄士隐对道家知识信手拈来,深谙玄理,又有黄粱香作为他法力玄通的佐证,洪熙帝信了六分再得知甄士隐有软肋,六分的信任升到了八分,遂将此事告知谢皇后。谢皇后感受了黄粱香的神奇之处,对甄士隐能助柴绍庭重新发声深信不疑。说回忠顺王爷进到凤仪宫,看到帝后皆是眉开眼笑,便问道:“皇兄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谢皇后还罢了,洪熙帝自当了皇帝,少有如此开怀的时候。洪熙帝笑道:“是好事,你侄子的喉疾,有重新发声的希望了。”“竞是这样的喜事,是哪里来的大夫,有这般本事?"忠顺王爷乍一听还不敢信,看着洪熙帝和谢皇后都是满脸含笑,才相信这是真的。洪熙帝看着他,搓搓手道:“不是大夫,是个道士,说绍儿的喉疾乃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若要做法破解,须得等到明年。”忠顺王爷大笑,拍了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