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57章
一切能长好的伤都不是伤,能消解的疼痛都不是痛。活着才会痛,他只是在活着而已。上苍先制造万物的灵魂,再制造容纳这些灵魂的容器。痛的是容器,不是灵魂,不是他。观玄并不认为这些值得被称之为痛。<1肉身破损了就要哭,那太软弱了。软弱不会有好结果的,尤其在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里。但公主十分在意一个人肉身上的感受,多次问他疼不疼,他很冒险很紧张地回答了疼。
公主就这样抱着他,手拍在他的腰窝上,静静不语。这是一个暴烈的午后,树木被晒得将死不活,蝉虫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嘶叫,人畜都伏在阴影下打盹。他们两人身上都没有衣服,赤.裸对着赤.裸。这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多稀奇的情形,他们在什么地方都赤.裸地交合过,至深时交颈相拥,汗液都相融。但这样不因情欲地抱在一起,很少很少。观玄听着公主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呼吸,阳光斑驳在身上,燥热的风拂过了耳边,水边茂盛的杂草草叶微微地动,中间浅粉色细细碎碎的小花上立了一叶白色的菜蝶。他和这个世界一起在活着。
晒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公主的衣裳干了,观玄收回来,检查哪里破损得严重。还没怎么翻检,公主伸手拽了去,直接往身上披。她没那个心情去在意衣裳破不破。
观玄要去给公主打猎弄饭吃,公主躺在破茅草上,拽住他的虎口,仰面道:“一天里就现在太阳最足了,泡半天水下来你不冷吗?”猫解释吃饱了就会暖和的,会比烤火晒太阳都有用。公主蹙蹙眉,仰脸再拽拽:“睡觉。”
公主是要他给她抱着睡。观玄耳尖一热,可是想到有一回因着贪心想让公主多睡一会儿,反而害她饿了一天,饿得后来狼吞虎咽,观玄就舍不下心让公主饿着肚子睡觉。
看他这样纠结不忍心,赵容璋抓上他的手腕,伸腿勾缠他的腿,要把他弄倒下来。她动作都轻软,此刻也软了声音,有点撒娇的意思:“跟我睡觉。观玄妥协了,按她的意思,靠到她胸口,贴着她,给她抱。火在烧着,很热,很温暖。公主用脸贴着他的额头,胸膛贴碰着他的胸膛。她又像刚才那样哄小孩子似的哄拍他。观玄的手臂也抱着公主,他的心想要紧绷,身体却在疲倦,他真的好想这样睡过去。公主也在困,半眯着眼睛看他。
江面波光粼粼,从这一边,粼粼到那一边,闪烁的光斑由纯色的金变成了深橙色的赤铜。燥热的风穿过一片林子以后变凉了,原本光线通透的林子,此亥成了黑洞洞的一片。这发凉的风把赵容璋吹醒了,她没有睡够,下意识想往暖的地方钻,一钻就是猫的怀抱。
猫两扇睫毛安然且轻松地阖着,唇角有睡着时自然的弧度。他的表情很恬然,两条手臂微微朝外拱,是专为她留的怀抱。赵容璋有点怀疑他死了。如果他死了,这世界上再没有猫了。阳光被西山收尽了,睡之前还极度灼热的空气现在居然是凉爽的。野地空荡,都是兽畜和虫的动静,没有人。赵容璋觉得好孤独。
她怀揣野心,要成就一番大事,到头来所有事情却变得一团糟,她的身后依然是孤立无援。折腾快一个月,又流落到荒郊野外,猫还受了重伤,追兵不知何时到来。现在肚子还很饿。
她真的能成事吗?
会不会哪天死在半路上,沦为千古笑柄?只怕,根本不会有留名千史的机会,说不定此刻的她已经被作为映容公主死在了宗人府的名册上。赵容璋看看怀里的猫,想把他弄醒给自己弄饭吃,但是他这样睡,看起来挺可怜可爱的。
赵容璋站起来,撸袖子,先把快熄灭的火堆拢一拢,按猫先前烧火的方式,用干柴搭井字,催火烧得旺些。火果然旺了,她很有气势地朝江边走。别管将来能不能成事,先管管能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吧。赵容璋在江边上左挑右挑,学着猫挑了一根长而不粗的树枝。她把猫的暗器翻出来,拿起几把。一看这些暗器光秃秃的,赵容璋就想起那些被猫放进皮箱里的链子和铃铛。猫戴那些,确实秀色可餐。可惜了,那些东西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取回来。赵容璋把树枝顶部削尖了,又来到江边。她刀工很差,尖部削得坑坑洼洼,左边粗右边细。她弯身仔细盯水里的情况,看黑黑的一尾鱼悠悠地在这周围游。她不知不觉屏了呼吸。
这鱼很悠闲,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要来,一会儿又不来。赵容璋聚精会神,终于等到它甩甩尾巴朝这扭来了。很近了,越来越近了。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就刺下去。然而,人总是一边觉得错过这个时机就没有了,又觉得下一个时机会更好。赵容璋回回动不了手。太阳越来越暗,她的影子和水色一起深了,水底的鱼越来越难教人看清。
不能再等了,赵容璋咬住牙,对准鱼头就刺。她的骑射水平很好,她相信自己有这个准头,就是有点忐忑这鱼的狡猾。她刺得过于用力,溅了水花。枝尖好像陷入了肥厚的湿泥里。赵容璋心一沉,也不拔出来看了,直接照着那鱼可能游的方向一阵狂刺。她就不信了,她连条鱼都逮不到。
猫每次抓鱼都轻松得像捞石头,甚至用不了两条手臂,那手在水里一摸,就掐住鱼的腮了,用木棍都是极少数情况。既然这么简单,她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