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寅时,天光未破,郑康安手持遗诏立于金銮殿上。
同样的场景,当年,他也是这样,迎接年轻的建兴帝即位。
“先皇遗诏在此,恭请三殿下即位!”
三皇子党羽登时山呼海啸般跪拜。
“臣等恭迎新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在偌大的宫殿回响,殿门于此时轰然洞开。
大皇子萧祈元铁甲裹身,率兵而来,怒目而视。
“好一个狗奴才,父皇尸骨未寒,你便敢矫诏篡位!”
“父皇前几日还召本王商议边关军务,说要将皇位传与本王,怎会突然传位老三?”
他一声令下,亲兵潮水般涌入宫门。
郑康安大喝:“萧祈元,你敢造反!”
“禁军、禁军何在!”
刀光剑影间,禁军与大皇子亲兵厮杀作一团。
三皇子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霎时,眼前一道寒光劈面而来。
他瞪大的眼睛里,最后映着的是兄长那张和他极为相似的面容。
“咚!”
三皇子的头颅骨碌碌滚落玉阶,在郑康安脚边停住。
郑康安轰然瘫软在地,那把染血的剑尖却已抵住他喉。
“阉狗,你主子已经先走一步了!”
郑康安嘴咬出了血:“萧祈元!你逼宫造反弑杀兄弟,必遭天谴!你——”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赤羽军将士策马而入,瞬间将混战双方团团围住。
灯火染着血色,照亮整个皇宫。
“秦放!”
大皇子目眦欲裂:“你身为将领不在边疆驻守,擅自返京,居心何在!”
怒吼声在宫殿回响。
秦放将军面不改色,将高居首位的三皇子视若无物。
“陛下有难,臣自当护驾。”
他高声道:“三皇子勾结阉党毒杀陛下,犯上谋逆!大皇子入宫护驾,不幸被逆贼所害!”
短短几句话,宣告了两个皇子的结局。
“你、你敢!”
大皇子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入宫时为何一路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你们是故意放我入宫!”
他环顾四周,却见赤羽军弓弩已尽数拉开。
“好啊,好一招螳螂捕蝉!”
“大殿下现在才明白,太迟了。”
秦放抬手,箭雨朝叛军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文官队列踏着血泊而来。
为首之人眉眼淡淡,寒潭般幽深的眸底,仿佛飘荡着山巅雾气。
飞舞的雪花惊起他身后寒鸦,男子身上鹤白衣袍随风摇曳,在满地鲜血中格外显眼。
白鹤氅掠过丹墀时,数十宫人正用浸了香露的绸布擦拭血渍。
所踏之处,玉净如新。
“臣等,恭迎陛下。”
颜彻朝身后伸手,扶住身后的小皇子。
年近十一岁的七皇子就这样被搀扶着走向龙椅,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他年轻的面容尚带惊惶,却在指尖触及那人衣袖时渐渐安定。
“臣等,恭迎陛下——”
山呼声里,染血晨曦穿透云层。
*
慈宁宫内,鎏金香炉吐出袅袅香烟。
昔日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坐于上首,看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学士。
“若非颜卿早日发现郑康安居心叵测,在陛下的丹药中做手脚,只怕我大周江山危矣。”
颜彻微微躬身:“阉党祸国,非一日之寒,臣不过是为社稷除害。”
“叛党可都清理干净了?”
“大皇子与三皇子党羽已尽数伏诛,一个不留。”
太皇太后顿了顿。
“那……那个人呢?”
颜彻缓缓道:“已押入天牢。”
“按《大周律》,郑康安当除以凌迟极刑,臣已命人每日用参汤吊着他性命,定要让他活到行刑日。”
话音落,香炉“啪”地爆出一颗火星。
太皇太后望着那转瞬即逝的光亮,神色恍惚。
她何尝听不出他狠辣言语中的提醒。
“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入这深宫。可后来种种,早已不是哀家能掌控的了。”
颜彻默然静立。
太皇太后苦笑:“权力,就像这香炉里的火,烧着的时候觉着暖,烧久了,连骨头都能化成灰。”
颜彻缓缓开口:“人心易变。”
太皇太后疲惫地阖上眼。
“新帝年幼,哀家也力不从心,这朝中大局,有劳颜卿和诸位大人主持了。”
“是,臣谨遵懿旨。”
他行礼告退,临走前,太皇太后叫住他。
“颜卿,替哀家去看看郑康安吧。”
天牢内。
此处阴冷幽暗,狱卒提灯走在前面引路,一路点头哈腰。
“此处湿滑,颜大人仔细着脚下的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小人就是十条命也担待不起啊。”
他弓着身,将颜彻和赵福忠一路引至地牢最深处。
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