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细密的汗珠,以及几位顶级勋贵夫人彼此交换的目光尽收眼底。
宴席在一种看似恢复和谐实则暗流汹涌的氛围中继续着。
夫人轮流献礼,各种奇珍异宝被奉上,说些祥瑞讨喜的祝词。
太后时而含笑点头,问几句话,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
午后阳光西斜,慈明宫外已有些许凉意渗入。
贺锦澜扶着太后,目送着一辆辆嵌着各家徽记的华丽马车在宫门口依序离去。
转身陪着太后慢慢往寝殿走,穿过一道道幽深的廊庑。
熏炉的热气仿佛都被隔绝在了正殿之外,空气陡然清冷了许多。
寂静的宫道里,只余下太后和她随侍老嬷嬷的脚步声,以及太后腕上佛珠轻微捻动的声音。
刚踏入太后的寝殿暖阁,厚重的锦帘在身后落下,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喧嚣。
贺锦澜上前一步,正要替太后斟上安神的热茶,指尖还没碰到那甜白釉的描金执壶——
“说吧。”
太后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不再是刚才殿上那种慈和调子。
像一块冰凉的玉,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脆响。
贺锦澜斟茶的手势顿住一瞬,随即平稳地将茶碗放在太后手边的紫檀小几上。
“太后娘娘?”她微微偏头,露出一个略带询问的无辜眼神。
“别跟哀家装糊涂。”太后缓缓在临窗暖炕上坐定,靠着一个宝蓝闪金大引枕。
她端起那盏温热的茶,并没有喝,只是用碗盖不轻不重地拨弄着碗沿漂浮的茶梗。
抬起眼皮,那目光刺向贺锦澜。
“哀家问你,那套衣裳。”她下巴朝贺锦澜身上点了点,“你从庄子上回京,足有几个月了吧?年关忙?侯府的针线上人,全是死人不成?手脚连一件像样的衣裳也赶不出来?”
太后冷笑一声:
“还是哀家赏你的那匹‘浮光玉锦’太金贵,他们不敢动?”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敲在贺锦澜心上,“一个月,也做不出一身衣服?侯府再忙,忙到连裁一件衣裳的空儿都挤不出来?锦澜,哀家还没瞎。”
太后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平静深邃。
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倾诉委屈,为自己争取太后垂怜甚至出头干预的绝佳契机。
寝殿里暖炉依然暖融,但空气仿佛凝滞了。
老嬷嬷无声地退到了帘幕的阴影处。
贺锦澜沉默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跪倒哭诉,没有红了眼圈博取同情,甚至连脸上那抹温婉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她不慌不忙地屈了屈膝,不是认罪,也不是惶恐,而是一种从容不迫的仪态。
然后,抬起头,目光清正地迎上太后的审视,唇角甚至无奈地弯了一下,显得温顺却不卑微。
“太后娘娘圣明烛照,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
“回京月余是真,年关事忙也是真的。”
“府中上下为了宫中年宴,各处年礼往来,还有家中几位待嫁待娶的兄姊姻缘之事,母亲和太太日夜操心劳神,片刻不得闲暇。针线上的娘子们,个个分身乏术,手上堆的活儿都排不开。”
“我的事,不过就是两身衣裳,实属不急之务。”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落一小片恬静的暗影。
“况且,女儿家孝字当先。母亲终日操持劳累,做女儿的,此时不能分忧已是惭愧,若是再为了些许衣着锦缎之事让母亲添忧分心,更是锦澜大大的不孝了。”
说完了,静静地站立着,双手自然地合拢在身前。
脸上没有任何委屈,没有任何控诉,只有一片安然。
那份平静不是装出来的强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仿佛侯府中那点可能的刁难刻薄,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过眼云烟。
太后纹丝不动地坐在暖炕上,手里那盏温茶被她搁回了小几上,发出“喀”一声轻响。
那一双经历过大半辈子深宫风云的老眼,此刻锐利地锁在贺锦澜脸上。
这丫头!竟不诉苦!
宫中数十载,太后见过太多人了。
当面受了委屈的,哪一个不是哭天抢地跑她跟前求做主?即便是那城府深沉的,也要借着隐晦的言辞,点明自己的苦楚和对方的不是,利用她的权势谋一分好处。
那些故作忍让的,眼底眉梢也是憋着气装着委屈,等着她去问,等着她去发现。
可眼前这永定侯府的嫡女,竟然不仅不哭不闹不告状,反而倒过来替她那当家主母裴氏开脱?
言语之间,竟无一丝怨怼之气。
那份从容,那份淡然,真是太难得了。
太后盯着贺锦澜片刻。
“哈哈哈哈!”畅朗的笑声突然打破了寝殿的沉寂。
这笑声带着一种豁达,更蕴含着某种满意。
太后抬手指了指贺锦澜,夸赞道:
“好!”
她端起那盏已微温的茶,呷了一口,目光如炬,重新落回贺锦澜身上。
“澜丫头,你今日这副样子回去,再加上哀家那些轻不得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