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目光扫过贺锦澜掀开帘子的那点缝隙,似乎捕捉到她身上那抹耀眼的银白狐裘,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语调也变得轻佻起来,“不过……车里似乎有个妙人儿?啧啧,这身段儿裹在银狐裘里,够劲儿!”
那被称为“四妹”的女子闻言,眼神瞬间更冷,狠狠剜向贺锦澜所在的窗口。
红唇一撇,吐出的话又脆又毒,带着一股子狠劲:“管她什么妙人儿!挡了我的路,就是该死!哥,让你的人去,把那碍事的破车给我砸了!看着就晦气!”
她话音里的骄纵蛮横,简直要溢出来。
“哎,四妹,稍安勿躁。”那朱袍男子虽然也跋扈,似乎还存着点别的心思,他假意劝阻,脸上却挂着令人作呕的嬉笑,“砸车多粗鲁,万一惊着了美人儿多不好?我看啊,不如……”
眼珠一转,带着促狭,“让咱们的人,把这破车直接推到旁边沟里去!既清路,又省事。嘿嘿,美人儿嘛,”
他提高声音,朝着贺锦澜的方向喊,带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特有的油腻腔调,“别在那破车里挤着了,风大,冻坏了爷可心疼!来来来,换过来,跟爷同坐!爷这车宽敞暖和,还有上好的美酒……保管让你舒服!记好了,爷是奉国公府邓家的大少爷,邓骁!”
奉国公府邓家!
贺锦澜心头剧震,手指猛地攥紧了窗沿。
皇后邓氏的母族!权势熏天的外戚!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地看向身旁的祁墨尘。
端王祁墨尘对当今皇后邓氏,用情至深,近乎痴迷。
他会因为这份深情,而对邓家人网开一面吗?甚至容忍他们的羞辱?
祁墨尘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
那张俊美却过分冷硬的侧脸,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冰雕。
仿佛外面那对邓家兄妹的嚣张叫嚣,不过是几只聒噪的蚊蝇,连入耳的资格都没有。
贺锦澜的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
外面邓骁还在涎着脸调笑,邓四小姐邓幽幽不耐烦的催促声也越发尖利。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端王府马车正前方的厚重车帘,竟猛地被人从外面一把粗暴地掀开了。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车厢。
一张带着得意和嬉笑的脸,骤然出现在车帘掀开的缝隙里——正是奉国公府的大少爷邓骁!
他显然是想看车内人的狼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想看清那个裹在银狐裘里的“妙人儿”究竟是何模样。
他甚至毫无顾忌地探进了半个身子,目光贪婪地直射向角落里的贺锦澜,嘴里还轻佻地嚷着:“让爷瞧瞧,是哪家的美人儿这么……”
那个“俏”字,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变故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车厢最内侧,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端王祁墨尘,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甚至没有睁眼!
一直随意搁在膝上的右腿,骤然弹起,玄色的皂靴,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精准无比,又狠辣地——
“砰!!!”
一声沉闷又脆响的撞击声,结结实实地炸开。
那一脚,正正踹在邓骁探进来的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
力道之大,位置之准,简直骇人听闻!
“嗷——!!!”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长锦桥附近的宁静。
邓骁脸上的得意,瞬间扭曲成痛苦和惊恐。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像个被丢弃的破麻袋一样,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鲜血,如同被砸开的颜料罐,瞬间在他脸上喷溅开来。
鼻子是肉眼可见地塌陷了下去,显然鼻梁骨是彻底断了,几颗混着血的白色硬物从他大张的嘴里和着血沫子飞了出来,不知是门牙还是别的什么。
他重重地摔在石板路上,捂着脸疯狂地打滚,那身价值不菲的朱红锦袍迅速被暗红的血浸透,狼狈得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
“哥!”车外的邓幽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了,足足愣了一息才爆发出尖利刺耳的尖叫。
她看着地上满脸是血的兄长,那张精致的脸蛋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惊骇而扭曲变形,指着端王府的马车,声音都在发颤:“谁?!谁在里面?给我滚出来!滚下来受死!你们知道打的是谁吗?是奉国公府的嫡长孙!我姐姐是当朝皇后!你们这些下贱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要诛你们九族!”
她气急败坏,搬出了最硬的靠山和最狠的威胁。
然而,端王府那辆黑沉沉的马车里,依旧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脚,不过是碾死了一只蚂蚁,根本不值得里面的人发出一点声音。
这无声的蔑视,比任何言语的辱骂都更让邓幽幽发狂。
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何况还眼睁睁看着兄长被打得如此凄惨!
“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上!把车里的人给我拖出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邓幽幽彻底失去了理智,对着自己马车周围那几个同样被惊呆了的随从护卫尖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