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是她日前入宫请安时,将此番刺杀与走水的危机,一五一十详告于哀家。亦是她的提醒,让哀家及时布下人手,才得以将北狄二皇子救下,并及时灭了大火。”
“贺……锦澜?”皇帝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快速搜寻这个名字,“贺家的女儿?永定侯府?”
“正是三年前,以身挡下刺客致命一刀,救哀家性命的那个姑娘。”太后适时提醒。
这个名字终于拨开了记忆的迷雾。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是她!”
那个清瘦却坚毅的身影在记忆中复苏。随即,浓重的惊异再次涌上眉宇:“她竟能预言此事?”
这实在太过离奇,超出了常理认知。
“预言?”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更准确地说,是知未来。此女身负异能,能于梦境或冥冥感知中,窥得未来一角之景象。此事极为隐秘,除却亲近可信之人,无人知晓。自从她回归侯府之后,哀家见她心性纯善,便时常召见一二。”
身负异能?预知未来?
皇帝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深,看向太后的眼神也添了几分凝重。
但太后神色坦荡,绝非虚言。结合今日太和殿危机精准无比的化解,这份“预知”由不得他不信。
皇帝深吸一口气,神情由惊讶转为郑重:“既如此,贺氏女于社稷有大功,亦于母后有救命、守护之恩,理当重赏!不知母后可赐予何物以示恩宠?爵位、金银、田庄,皆可从厚。”
太后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盏时,声音平稳无波:“寻常之物,恐难酬其功,亦未必是她所需。哀家倒有一思量,或更为两全——赐婚。”
“赐婚?”皇帝心下一动,面上不显,“母后看中了谁家?”
太后的目光落在殿角那尊紫铜仙鹤香炉上,缓缓开口:“端王祁墨尘。”
啪嗒——
皇帝手边一盏刚奉上的温茶,竟被他失手带翻。
他却浑然不觉,猛地抬头看向太后,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震动。
“七弟?”
祁墨尘。
他最小的弟弟,端王。
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无双才略,是少年时便冠绝众兄弟的惊才绝艳,是深得先皇几乎溺爱的纵容与期许。
那份光芒太过耀眼,即使身为九五之尊,皇帝内心深处亦难掩那份盘桓多年的忌惮与不安。
七年前,为稳固他根基未深的朝局,是母后果决进言,力主将锋芒初露的端王远遣苦寒边疆驻守。七年光阴,弹指即逝。
祁墨尘在远离权力中心的苦寒之地,非但没有沉沦,反而以铁血手腕练就一支虎狼之师,大小战功无数,军威日盛。
七年里,除了必不可少的述职,他只回京三次。每一次归来,他身上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都更重几分。
他与太后、与他这位皇兄,似乎早已形同陌路。
这份刻意的打压,源于忌惮,却也无可避免地滋生了愧疚。
正因为这复杂难言的情绪,皇帝心底里一直认为,太后若真要补偿这位七弟,必然会在京中顶级权贵门阀中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闺秀为妃,以门当户对的方式,既全了皇家颜面,亦是一种无声的示好。
他从未想过,这份“恩典”,会落到一个家世根基尚浅的永定侯之女头上!
皇帝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如炬地看向太后,语气带着谨慎:“母后深思熟虑。只是贺家之女,虽是母后信重之人,亦算温婉有节,但若论门第根基,永定侯府比之世代簪缨的顶级勋贵,终究略显单薄。七弟性子桀骜孤冷,这贺氏女子,当真配得上朕的七弟?”
他将“配得上”三个字,咬得略重了一分。
太后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神色淡然依旧,眼中不见丝毫波澜:“依哀家看,贺锦澜人品贵重,容貌清丽,有大家风范,进退有度。永定侯府虽非老牌门阀权贵,门楣稍显清简,但亦有清名。”
她话锋微转,“有时,门第略浅,未必是坏事。少些盘根错节的姻亲故旧,少些牵绊掣肘,心思反倒能更纯粹些。况且,”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皇帝,“锦澜温婉柔顺,知礼明义,恰能与端王性格稍作调剂。难道皇帝不觉得,一味执着于门当户对的顶级门阀,反易生事端?”
这话似在说贺锦澜,落在皇帝耳中却另有一番意味。
他心中了然,母后此举,明为赐婚恩赏,暗含的也是制衡之意。
用一个根基稍逊的女子为端王妃,既是对端王的安抚,也是一种无形的手腕,避免再增添一个顶级门阀作为端王的岳家,削弱其潜在威胁。
至于太后本人?
她对贺锦澜的温婉秀丽、端庄得体,确实发自内心的满意。
这孩子的灵慧与那份沉静,是她十分欣赏的。
皇帝沉默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
太后的话入情入理,这桩婚事若能成,于贺锦澜是莫大恩典,于七弟既显恩赏,亦暗寓安抚与限制。
他心中的天平,在利弊间摇摆。
良久,皇帝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