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皮子底下为好。
他将她抱进马车,放在车内的窄榻上,帮她盖上一层薄被,神情淡漠地坐在了榻沿上。
顾清嘉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她就说她是小皇帝吧?皇帝坐着她躺着。
皇帝见她躺都躺不安稳,脑中蓦然闪过那句一一“顾清嘉被狠狠折腾了一遭……稍一挪动便牵扯出细密的疼。”他指节微微收紧,克制着不去碰她,低声道:“可是伤处疼?”顾清嘉难以想象她在皇帝心里究竞是个什么形象,身子孱弱到路都走不成,身上满是陈年旧伤,这样都能考上状元,简直是身残志坚。电光火石间,她心生恍然,怪不得皇帝觉得她像他,原来是像在这儿了。他不就是身中剧毒,却还是一步步登上了皇位吗?这么一来,她倒是不好澄清自己身强体壮之事了,这锅就扣给顾景和吧。她神情倦怠地阖上眼眸,摆出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喘着气道:“陛下,臣无事。”
皇帝眉心轻蹙:“你总是这般喜欢强撑着。”顾清嘉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大抵是因为兄长,臣的身子是比一般人弱止匕〃
话音刚落,她微微一怔,立时闭上了嘴,一副无意间吐露了心声的模样。“朕重罚了他,要了他大半条命。"皇帝眸光微沉,指尖轻触她微微肿起的嘴唇,心下轻叹了一声。
他被顾景和欺凌,愿意找自己做主,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悟,裴玄衍对他的伤害比顾景和更重百倍。
他是打算就这样瞒下去,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吗?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而过,带来一阵酥麻,顾清嘉眼睫轻颤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晕红。
她这幅模样瞧在皇帝眼里,只觉得她是又虚弱、那里又疼,痛苦得有些受不住了,实在可怜。
他心头蓦地一缩,骨节分明的手便抚上了她的脸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动作一滞。
他的理智永远走在前面,除了毒发之时,极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候。指尖轻颤了一下,他收回手,语气冰冷了起来。“朕允你入宫当差,你莫要以为这是对你的宠遇,又起了妄念。在朕心中,你不过是个臣子,因你责罚顾景和,也不过是恰巧撞上,看不过眼罢了。不然你求到御前,朕也不会帮你。”
顾清嘉本想着皇帝正是看重她的时候,虽然他为了试毒,不会要顾景和的命,她却可以利用他牵制顾景和,没承想却听见他这般说。她心下暗叹了一声,还是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听明白了么?"皇帝沉声道。
顾清嘉眼睫低垂,恭声道:“回陛下,臣明白,绝不会失了为人臣的本分。”
见她面色苍白,一副恭顺的模样,皇帝眉心轻蹙,心中愈发不虞,却不知这不虞从何而起。
他还记得眼前人正病着,压下心绪,放缓了语气道:“只要你恪守本分不逾矩,朕看在你矜矜业业的份上,总不至于亏待了你。阖眸歇着吧。”顾清嘉恭敬地应了一声。
马车驶进宫门,穿过层层叠叠的宫阙,一路驶至琼楼。顾清嘉从榻上起身,准备恪守本分,自己下马车,却被一双带着滚烫热意的手攥住了腰肢,拦腰抱起。
她身形轻颤了一下,害怕摔落,下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脖颈。皇帝眸光波动了一瞬,嘴角平直,淡声道:“怎么,忘了朕说过的话了?”顾清嘉微微一怔,反应片刻,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搂着他脖颈的手垂落下来。
他没事吧?他能抱她,她搂一下他的脖子就是逾矩,一个人怎么能有病到这种程度?
她被他抱到一处厢房,放在了榻上,皇帝淡漠的声线流淌过她耳畔。“你先歇着,朕命他们布菜,你在榻上吃。今日朕准备歇一天,用不上你,你且躺着吧。”
言讫,他干脆利落向房外走去,神情冷淡,一副对房里的人浑不在意的模样。
还未走到书房,他便淡声问身后的太监:“可查清了,是谁要害他性命?”太监见皇帝一开口,便将朝堂里司空见惯的打压上升到了害人性命的程度,心里为掌院学士默哀了一声,恭声回道:“回陛下,是李掌院。”皇帝淡淡颔首,没说要处置的事,似是不过是随口问起,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下值之后,顾清嘉回到府中,遣人去打听顾景和的伤势如何了,准备用他迫害一下李掌院。
皇帝说要了他大半条命,希望他务必撑住,至少等她用完再死。她行至书房,寻出一个册子开始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显然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她提笔挥毫,将一段话隐藏在琐事中。
【今日李掌院一直盯着我看,他似乎极为恨我,恨不得我死。也许我真的死了,反倒是好的,死后的世界,大抵没有痛苦吧。】短短一段话,便涵盖了“盯着她看”、“死后不会痛苦”这两个要素,顾景和看了,肯定又要发疯。
写完日记,她走进卧房,将其藏在了衣柜里,目光扫过衣柜中不起眼的角落放着的捕兽夹,她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可谓是万招俱备,只待蛇来了。
将身上的官袍换下来,她乘马车往裴府行去,想看看师父的伤重不重,有没有好好上药。
沿途路过医馆,她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打算顺道去问问楚云梦药配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