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蚕绢说到一般,猛地住嘴。她想起五钱万事屋的规矩,匆匆跑回屋内。她不过眨眼间便走出,往男孩手中放了东西。除去放有金钉的贝壳外,哪吒手里又多了五枚贝币。五钱万事屋,无论何事都只收五枚贝币。
“这是酬金",少女对他笑得充满涩意:“可否,请三太子帮我把金钉还给祝大哥。”
称呼都已改了,此事再无周转的余地。
“为何?“哪吒不解:“你们不是因聘礼而不合吗。现在金钉归来,也能证明他所言非虚,你为何仍要退回婚约?”
当初他要给祝酉金子帮他应急时,青年也连连否拒。有缺便补,无缺便合。
沈、祝两人之间的弯绕,哪吒不明白。
就算拥有再大的力量,他也仍然是个孩子。兵书、史书、术法,或许读后就能理解。
但人不是。
哪吒孩子气的发问,让沈姑娘柔下眉眼。
她替他细细解惑:“我要与祝大哥退婚,与金钉存在与否,实际无关。”“聘礼可以是被抢、被偷,但绝不能是被鱼吞入。”哪吒懵懂。
“做人做事,都可因小见大。他说是要为我煲鱼汤才去河边,却未想过身上的带着聘礼,河水又那样湍急。稍有不慎,便会出现意外之事。金钉被丢不怪我、不怪河、更不怪那条饱受无妄之灾的鱼,而是怪他。”“怪他主次不分。”
“而稍前时,我在河岸与他对峙。他祝酉有千百次机会可以开口解释,却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想当个哑巴由我撒气,想息事宁人就好一-这是他没有担当。既头脑愚钝不清,又不堪大任。择夫婿是我一生的大事。"沈蚕绢拢住男孩的手指,帮他收回金钉与贝壳:“要因儿时的情谊让我嫁给这样的男人2."“我不愿。”
少女哀愁,却也坚定。
要当一个好的夫婿,不可主次不分、不可头脑愚钝、要能堪大任。三个月前,平愈还说,她不喜欢会和妻子吵架,独断专横的人。哪吒想:诸上种种,都与自己无关。他生得比常人好,也比他人聪慧。是灵珠转世,肩负凡人难以匹及的天命。他也不和平愈吵架,有事也会先问过对方的意见。
这陈塘关,还有谁比得过他?
定看少女脸上的神色,哪吒拾起掌中的贝币退回。他说:“我会帮你把东西还给祝酉,但这个不要。”“嗯?”,她捧回酬金。
“我有事问你。”
不等对方应答,哪吒把话兀自抛出:“你与祝酉既订过婚约,一定是彼此心悦的。那,对一个人动心是什么感觉?不喜欢了,又是何种滋味?”三个月前他问过平愈,但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他们都是孩子,对这种事都朦胧不清。
去问娘亲,对方一定会大肆张罗,带着话去和林家商谈。他的哥哥们又都是木疙瘩,没一个顶用。
现在有了合适的人选,哪吒要抓紧机会问个清楚。从一个小孩嘴里听到“情"和"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么一个庞大的命题就像噎人的饼,连成年人都难以消化。祝酉说要娶她为妻时,也是哪吒这般大的年纪。沈蚕绢心中翻起怀念,并未将这当做是孩童的戏言。煽动灶台的蒲扇停下了,火将干柴烧的噼啪作响。一大一小站在院前,乳白的水汽上涌,同他们一起沐在薄暮下。
沈姑娘问:“你喜欢小东家吗?”
“我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才问你。“哪吒作答:“我问过她,她说喜欢人是心脏在乱跳。”
“但我见她时没有这种感觉”男孩抚上心口:“一次都没有。”“那是你还小,尚未长成。”
少女弯下身,与他平行对视:
“喜欢一个人,是分开来就会想念。”
他们没有分开过。
“看到她边上有旁人在,也会觉得碍眼。”今天在河畔相会时,他不喜平愈先将目光落在双子身上。“想他好,想他开心,恨不得钻进他脑袋里知道他每日的所思所想。”平愈说蠢话时,他确实想打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哪吒敛起眼睛,照这样说,他该是喜欢平愈的。过去未与对方相遇的日子,已经如这空气中漫漫的水雾一般稀薄。仿佛只手轻轻一挥,就会忘却。
梦中的巨蟒、黄口觥、慈航坞、…
只要开始回忆,只有自己与对方在一起的时间是鲜明的。“但是现在的事,日后也说不准。"见男孩深思,沈姑娘将话锋一转:“你们都还是小孩,日后的岁月还很漫长。长大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与祝酉先前日日在一起,在长大后也因男女有别不得不因顾虑而分开。而今婚事也告吹,小时候的我们哪会想到长大后会走到这个地步呢?”“但我们不会分开。”
思绪已经理清,哪吒断言:“就算是死,我也会与她同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沈蚕绢吓出一身冷汗。她仔细查看着男孩的神色,想看出这只是小孩赌气的玩笑。可哪吒神色寡淡,双眸如狼似虎,眼底的暗色在挚伏。那些过去谣传他的凶名,不适时宜地浮现在少女耳中。她干笑两声:“是、是吗?但,分开,有时也是好·.……”
“?〃
“待在一起久了,才会不习惯分开。三太子,你现在还小。但在日后,要想确定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