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推断
一路赶到邓老伯家中,见门前两名衙吏守着,门上亦是贴了封条,沈卿尘正要翻身下马,一名衙吏却是立刻上前帮她牵马,恭谨问道:“您可是沈姑娘?这两名衙吏她先前并未见过,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不想对方竞是识得自己,如此倒省事了。
沈卿尘点头:“是,我再来看看案发地。”另一名衙吏立刻将封条撕下:“是,顾大人交代过了,说您若是来看,便随便看。”
沈卿尘心中微讶,面上却无甚表情,只点点头便要进门:“你们一直守在这里,可有别人来过?”
“我们是今早才换的班,并无人来过。”
沈卿尘并未再言,径直进入院门,因无人打扫,院中积了层厚厚的雪,期间还夹着些槐树叶,积雪平整并无人踏过的痕迹,颇显寂寥。她转身问那两名衙吏:“你们可知昨夜是何时开始落雪的?”闻言左边的衙吏摇头说不知,右边的衙吏想了想说道:“该是在丑时前后,雪下的极大,鹅毛一般。”
沈卿尘再度点头,而后踏入院中进入屋内。因天色阴沉,屋内异常昏暗,甫一进门时更感湿冷潮闷,空气里亦是浮动一股颇为复杂的气味,与邓老伯身上气味极相似。她先从门边查看,细细验过每一寸门板,每一寸地面,也不知为何,她心中有种极为怪异之感,却又说不上如何怪异,但可确定的是,杀死曹志安、莲心等几名死者并分尸的是朱大膘,而杀死朱大膘、冯鹏与邓老伯的却是另一名凶手,此凶手相比起朱大膘要更为细心、谨慎。可如今这一切全是她的推测,除了那尚不知用途的锦帕,竟是连半点证据都不曾找到。
她边探查边想,假若那几名死者皆是脚夫亦或船夫,并且全都因听到或看到不该听、不该看的事而被杀,那么他们会在何种情况下一起听到?答案唯有一个……
船上。
邓老伯也曾是船工,且还做到漕头,倘若他在那时便帮着幕后之人行一些龌龊之事,而今又忽生变,因而被灭口。
可邓老伯既是知道会被杀,缘何不在昨日问话之时向他们求助?以大理寺之力,将他保护起来并非难事。
沈卿尘心里一惊,他没有求助,必然是因为无法求助,他被人捏住了短处。但邓老伯无亲无故,唯一可珍视的便只有命了,还有什么事可威胁到他?还有朱大膘,他的真实身份既然是卢彦之的表舅,倘若背后之人当真是卢玄桂,朱大膘又缘何会被灭口,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之人。邓老伯这屋子不大,不过片刻她便将外屋看完,并未寻到任何线索,便进去里屋查看。
里屋与外屋一样干净整洁,但更为简陋,只有一张矮榻,两个贴墙放的矮柜,矮柜上放着打开的箱笼,里头几件旧袍衫,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她上前看那箱笼里的衣袍,见那些衣袍似是被翻过,极为凌乱的卷在一处,邓老伯是极爱干净整洁之人,他断不会将衣袍这般凌乱的堆放,如此说来,凶手曾在杀人后翻看过此箱笼。
那为何昨日顾西辞未发现这一情况?
还是说,他昨日查看时,这箱笼并未被翻动,是凶手后来又来的?她拎起衣袍一角,微微俯身嗅了嗅,衣袍上有一股极淡的香气中夹着股药草气,她又嗅了嗅,又嗅出极淡的油脂腥气,这该是用胰子洗衣后留下的气味,倒是不足为奇。
放下衣袍,正待要再去塌下看看时,却忽然瞥见那衣袍上有块黑色污渍,邓老伯好干净,断不会在干净的衣袍上留下污渍,莫不是凶手留下的?可凶手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块污渍?
她拿手比了比,比她大拇指前端略宽大一些,想了想,她将衣袍卷起来带走。
见沈卿尘出来,一直守在门口的衙吏忙问道:“姑娘可有发现?”沈卿尘摇头,而后去隔壁昨日见的那位大嫂家里询问。那大嫂瞧着不是个爱言语之人,看人时的眼神也怯怯的,不知可否打问出什么。
才到门前,她忽听里面传出“唯当”一声,接着便是一男人破口大骂,及踢打之声,沈卿尘立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眸中不由腾起怒火,抬手便敲门。院内的声音忽然静了一瞬,接着便是一阵不稳的脚步声,再然后是一阵由远及近的慌乱脚步声,不多时,门扇打开,那妇人怯生生的探出头来,瞧见沈狠尘,先是一愣,随即小声询问:“姑娘是有何事?”“昨日午时前后,邓老伯在家被杀,不知大嫂可有听什么声音,亦或是见什么人去寻过邓老伯?”
听闻此话,妇人的面皮连同目光俱是一颤,随即摇头:“没有,我们、我什么都没听到。”
说着话便要关门,沈卿尘抬手拦住,恰巧看到她侧脸颊处一块淤青,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妇人连忙藏身门板后,只露出一只眼睛满是惊恐地看一眼沈尘,又快速垂下头:“姑娘去别处问问吧,我、我真没听到。”见她目光躲闪,言辞似有遮瞒,沈卿尘正欲再问,却听屋内传来一声怒喝,那妇人浑身一抖,看了沈卿尘一限,旋即关上门。沈卿尘后退一步,想起那妇人最后看她的眼神,惧怕中似是夹了些歉疚。她垂下目光深思,只觉那目光深层似是还加了些别的,只是被那惧怕遮掩的太深,以至于即将溃散。
略一思索,她已明白,那是不甘与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