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松了一口气。裴老夫人更是举着三根香,激动地向四周连连拜道:“多谢观世音!多谢如来佛!多谢太上老君……”
杨代云不禁笑道:“老夫人,您怎么什么神仙都拜呀?”裴老夫人连忙让她噤声:“嘘!多拜几个神仙总是好的,万一有一个神仙听到了,灵验了,岂不妙哉?”
崔惠容也被裴老夫人这副神叨叨的模样逗笑了,连连摇头叹息。裴珺悄悄凑过来,道:“当年,你生湛儿和阿潜时,也是这般辛苦。”崔惠容脸上的笑意倏地收了收,不动声色地远了几步。她如今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可不想再跟这无病呻吟的老男人待在一起,凭白沾了晦气。产房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林雾知疲惫不堪,却坚持着要看一眼孩子。裴湛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闯进产房,如今正握住她的手,眼眶湿润。听闻她的恳求,心生丝丝怜惜,泪珠情不自禁的滚落下来:“别管她了,娘子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在。”
林雾知执意要看,也哭:“你就让我看一眼罢,不然我如何安心?”裴湛只得示意稳婆过来,将女儿的襁褓轻轻放入林雾知的臂弯之中。林雾知迫不及待地瞧了女儿一眼,这一瞬,仿佛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小家伙被包裹在柔软的锦缎里,脸蛋红扑扑的,嫩得能掐出水来。她紧紧闭着眼,眼线生得极长,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下眼睑,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偶尔无意识地咂摸一下,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真好看啊……”
林雾知喃喃道,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触感软得不可思议。裴湛也看得有些痴了,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女儿的小肉手,那小手竞下意识地张开,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立时绽开笑容:“好乖。”
又回眸看林雾知,嗓音微哑,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珍重。“像你。可爱。”
林雾知疲倦地笑了笑:“也像你,我小时候可没这么乖。”裴安乐一一这个名字是早就为他们的女儿取好的,寓意一生平安喜乐。她的到来,为乏味无趣的别院注入了前所未有的鲜活与光亮。裴老夫人欢喜得不得了,直接命人收拾东西,搬来了别院里长住,美其名曰早就厌烦了三个讨债儿子,她要亲自看着宝贝重孙女长大。再加上李学真夫妇和崔惠容,共四位长辈整日围着小团子转,争着抱、抢着哄,笑声都比往日多了许多。
反倒是林雾知这个做母亲的,做完月子后竞有些"无所事事"了。裴安乐几乎轮不到她长时间抱,喂养有乳母,起居有经验丰富的嬷嬷和四位长辈精心照料。她常常只能在一旁无奈地笑看这“四代同堂”的热闹场面,心心中被充盈的幸福感填满。
一日傍晚。
裴湛揽着她在庭院中散步。暮春的风带着花香,暖融融的。“知知,"裴湛忽地停住脚步,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料郑仙最多不过三年,必亡。”林雾知静静地听着。
“郑仙一亡,这天下……"裴湛顿了顿,声音更低,“恐怕便迎来了真正的群雄逐鹿,山河破碎,再无宁日。我虽有心为这天下苍生尽一分力,但如今之势,朝廷日薄西山,各方节度使皆拥兵自重,裴家这点私兵,投入其中,不过杯水车薪,顷刻便覆没。”
他转身,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唯今之计,便是带着私兵,退回河东裴氏祖地。那里根基深厚,易守难攻,可暂保平安。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裴湛并无效忠帝王的意愿。
帝王曾害得他们一家人不得团圆,他恨帝王且来不及。想来,外界关于崔潜想拥兵造反的话,也非空穴来风,崔潜应当和他是一个想法。裴湛只想暂且避世,待寻得明主,再举家出世,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林雾知迎着裴湛的目光,心中也是波澜起伏。战乱之际,民不聊生,正是最需要仁心医者出行的时刻。
但话未出口,耳畔却仿佛响起了女儿细弱的啼哭和咯咯的笑声,而眼前正是裴湛沉稳而深情的眼眸。
她的牵挂,早已牢牢系在了此刻,也恍然明白舅父不让她行医的缘由,她一个小女子在乱世中,若是无人庇佑,莫说行医,连性命也难保。她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将脸埋进裴湛胸膛:“好。我们回老家罢。”裴老夫人已然发话,河东裴氏的未来继承者便是裴湛,将由裴湛接手河东裴氏的所有权柄。
裴湛并没有劝说裴阶和裴珺离开,说白了,他们二人今后是死是活,前程如何,都与他不大相干了。
五月风暖,吹散了几分离绪。
小安乐的百岁宴办得温馨而热闹,并未因时局动荡而减色,她收到了诸多贺礼,包括来自帝王和皇室的贺礼。
对此,裴湛神色淡淡,只让林雾知放宽心,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离开洛京,便是帝王也无法阻拦!
果然,宴后不久,帝王突然遇刺,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皆乱成一团。一个雾气朦胧的早晨,数辆马车悄然驶出了裴家别院,出了洛京城门,一路向北,朝着河东方向而去。
马车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软垫。小安乐被乳母照顾得很好,大部分时间都在甜甜的酣睡。可她一旦醒了,便睁着那双果然极大极黑、如同浸在水里的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