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霜梨镇(六)
“明姑娘,启程回仙山之前,我还有一要事需解决。”又有积云了。
原先还透着光的天幕,转瞬便阴沉下来,明遥望着窗外,心中纳罕,这几日雨水也太多了些,霜梨镇这几年,还从未有过这么频繁的落雨天气,风雨欲来,总让人觉得隐隐不安。
远处积云黑压压一片,张牙舞爪,看久了,神思不知不觉也被牵卷了进去。被困在深山密林之中,叫天天不应的窒息感又再一次掐住了她的脖颈。呼吸急促。
“明姑娘?”
烛光轻晃,映在墙上的影子微微一动,明遥吐出口浊气,气息渐平。方才一时走神没有听清说话声,明遥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对面笑笑:“仙君可否再说一次?”
正襟危坐的仙君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明遥的目光往外看去,短短几息之间,乌云蔽日,已成倾盆大雨之前势,仙君皱了皱眉,音色紧绷冰冷:“…妖物作祟,明姑娘,启程回山之前,我要先斩了这妖物,劳你在此地等我。”话音落地,像是挑衅又似应和,窗外密匝匝的雨水浩浩荡荡地砸落下来,雨幕随着狂风吹进屋内,转眼便沾湿了倚窗而坐的明遥的衣袖。她蜷了蜷自己有些发凉的指尖。
“冷吗?”
耳畔又传来声音,这次却是在记忆之外,明遥还未回答,吱呀呀的一声轻响,打开的窗户已经被合上。
玄岫站起身,垂落的衣袖擦过她的脸颊,很轻柔。百余年之后,她对面所坐之人,从兄长换成了阿弟。一个想杀她,另外一个似乎.也许…
嘈杂的雨声被隔绝在窗外,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隐隐约约听不分明,更让人心烦。
明遥掐了掐指尖,看着眼前渐凉的茶汤,一口闷掉,终究是将话问出了口:“…仙君就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吗?”他就不想问问她究竞因何而死,又因何死而复生的吗?她费力忍着心间惊悸,将话问出,不是打听,也不是想要坦白,而是试探。先前一觉梦醒,因着朝去来横插一脚,她满心只将事情的落点放在了自己身上,想着先解决自己身体的事情,再解决饵的事情。可现下,往事猝不及防被提及,还牵连出玄徽。她才惊觉,玄徽若一早便说了谎,谁骗于她,存了杀她之心,虽不知他为何不在仙山百余年间动手,但这一次未果,谁也不知会不会有第二次,说不定他如今仍在霜梨镇没。
即便如今他可能并不知晓自己魂体归位,但若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行踪,怕是不妙。
所以,她不能是一个人,她毫无自保之力。可这百余年,她在此间并无友人,也无什么人脉。现在寥寥认识的几个人里。
朝去来太捉摸不定,虽可以利相诱,但她却不知他底细,保不准什么时候又被一朝卖掉。
至于葭黎,她从小在仙山长大,又对玄徽心生爱慕,如今放在身边就有够危险,若是知晓玄徽要杀她,指不定还得帮忙递刀。只有玄岫…先前鬼城客栈之中,她们两人也算共历生死,死遁前夜,以及庙里那场诡谲梦境中…无论是何原因,至少如今他对她的态度,是与玄徽相悖的换而言之,至少现在,他对她相对安全。
此刻,他若开口问她仙山死遁之事,那她就可以趁机向他打听她“死”后不知之事。
他若问她如何死而复生,她也能打听打听朝去来与他的关系。明遥紧捏着杯壁,指尖微微泛白。
有朝去来种下的饵在,即便她并未看他,却仍旧心绪不安,唇齿发干。良久,却并未听到玄岫的声音,只听襄窕窣窣的一阵声响。淙淙水流入杯盏,温热的茶水透过薄薄的茶杯杯壁,传出些微暖意。是玄岫为她添了茶。
紧接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被推到明遥面前。「吃食忌囗」
「喜厌的颜色」
「喜厌的季节」<1
密密麻麻都是问的一些与她喜好相关,却并不要紧的事情。明遥有些茫然。
“还望阿遥为我解惑。”
后颈因他的声音再次泛起凉意,明遥心口却没再一同缩紧。“你就想问我这个?”她恍惚出声。
玄岫看着她因低头露出的一截细白脖颈,识海之中一闪而过在那怨鬼幻境中,她抽着脖子让他上手杀她的模样。
并不算好的情绪渐渐攀附而起。
他想问的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骗他,为何和离之后要赴死,会不会再度寻死,还有此次相见,为何她如此怕他?
可惜,他心里清楚,这些问题,明遥不会回答。他挪开眼神,落在她紧紧捏住杯壁的指尖:“没错。”明遥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并不明晰的事情似乎正在脱轨。窗外雨声渐远。
心中烦闷一点点平息,算了,明遥咬了咬唇,或许此事急不得。她拿起那张写着满满当当问题的纸张起身,有些仓惶落跑的意思:“我明日给你。”
转身想上楼,目光划过被搁置在一旁的那朵孤零零的大红花上,掌柜似乎已经忙忘了,并未将它处理掉。
天罚,计蒙血脉。
方才掌柜和那女子说的话慢慢浮现。
明遥脚步一顿,她心里的猜想需要得到验证。即便如今最好的打算是离开霜梨镇,避开玄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