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霜梨镇(五)
“来来来都别愣着,都给我站着!”
正是日光西沉之前,客栈堂厅中坐着不少人。这么一只妖物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明遥原以为待众人反应过来后,便会乱作一团。谁知这堂厅中的人,面上虽有些不情愿,却还真依了这只田躺所言,稀稀落落地起身,站在各自桌前。
离开霜梨镇百余年,此地是妖物当家了?
明遥忍着惧意,悄悄抓住了玄岫的一截衣袖。她虽害怕玄岫,但玄岫至少不会动手杀她,这田躺就不一样了。当年她为讨生活,接了当人饵的活,那些修士斩杀田艄时,给她的印象颇深。
形如山猴,脾气暴躁,喜食女子血肉…实打实的恶妖。1便是如今相隔百余年,那田躺的头在她面前被斩落滚下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血淋淋的场面,一想起来就有些反胃。
念及往事,明遥又往玄岫边上贴了贴。
现下玄岫背对着她,又未曾说话,惧意较之方才消解许多,离得近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苦橙香盈来,倒让她紧绷的情绪缓解不少。目光透过前方交错而站的人的缝隙,只见那田躺在前面的空地上来回踱步,打了个转,环视一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双眼炯炯有神,清了清嗓子,忽地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绸缎堆叠而成的大红花,挂在自己脖颈之上,竟开始咿咿咳呀叫唱起来。
“今日选一好货来,残魂托身寄情哀,恨不相逢未亡时,一朝拆骨夺命…他声音高昂,原本有些阴气森森的唱词被他这么一唱,越发古怪。这是在干嘛?
明遥躲在玄岫身后,被咿咿呀呀的怪声唱得心里发毛,并未察觉到此刻她与玄岫之间贴得十分近。
起初她还只捏着玄岫半截衣袖,可这样借不了力,垫着的脚实在是酸得很,手便不自觉地搭在了玄岫手臂处,随着那只田躺唱得越发起劲儿,她又怕又想看,此刻几乎是整个人都靠在了玄岫的肩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外面探头投脑。
那田躺翻来覆去唱着那几句词,约摸唱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词将尽时,又拽下身上的大红花,随意地往外一抛。
明遥眼前一道红影掠过,那红花就落在了玄岫脚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选定了选定了。”
田艄眼中闪过精光,挤开堂内三三两两的人,朝明遥她们而来。离得近了,明遥都能闻见那血盆大口之间的腥臭,手下意识地使力,狠狠掐住了玄岫的手臂。头抵在玄岫的后背,紧闭着眼睛,也不敢再往外看。“就是你了就是你了。”那田躺绕着明遥和玄岫两人蹦了又蹦,一副高兴得发狂的样子,一会儿仰天大笑,一会儿举杯痛饮,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一“圆月夜,戊戌时,必得相见!”
好一番闹腾。
直到听到摔门而出的声音,明遥才舒了口气,却仍是心有余悸地拽着玄岫的手没放。
玄岫垂着眼,不动声色。
余光轻扫过紧紧拽着他的手,陌生而又急促的鼓点声自心口传来。因她接近而留下的一点浅淡香气,让玄岫又想起多年之前,那只一触即离的蝴蝶。
他屏气凝神,害怕稍有异动,就将她惊走。“这位姑娘,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眼见那只田魑离开,刚刚站着没出声儿的掌柜,连忙提着茶壶走过来给明遥和玄岫斟茶,又将那红花捡起放在一旁,“来来来,先坐先坐。”闻言,明遥下意识松开拽着玄岫的手,顺着老板的指引落座。浅淡香气消散,玄岫轻轻挪了挪方才一直僵着不敢动的右手手臂。鼓点渐歇,心谷些微余音回响,空空落落。还是飞走了。
一旁,见玄岫久久未动,明遥用余光瞟过他的衣袖,才觉方才她拽得太紧,玄岫衣料硬生生被她拽得起了褶。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一动不动站着的玄岫,捋了捋被她拽皱了的衣袖,也落座回原位,与明遥相对。
一番动作吓得明遥立马低下了头,喝了口热茶压惊。心里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对视,千万不要对视。对两人之间暗流涌涌一无所知的掌柜,见两人落座,便朝两人陪着笑脸,出声安抚:“二位千万别慌,你们有所不知,刚刚那个啊,他不算妖。”“不算妖?"明遥还未完全回神,听到掌柜的话,也只是愣愣重复了一下。掌柜却以为明遥不信,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下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不是,方才闯进来的啊,原是镇上林家炼器一脉的后人,可惜几十年前镇上生田艄之患,一时人心慌慌,是林家人以自己的身体为器,才收了那些无法无天的田艄,与其同归于尽。这林越当时还小,就四五岁的年纪,受田魋妖气所侵,身体妖化,这才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每隔上一段时间,便要到镇上生乱。不过也不伤人,就喜欢唱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证人去南边密林设香火,供点儿吃食。”“镇上有人偷偷跟过去看过,其实供的东西都是被他给吃了。也是可怜,若是林家人还在,这孩子本应是天之骄子才对。”林家,炼器。明遥听完总觉得十分耳熟。
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当年她没遇见玄徽之前,本来是想攒钱花银子买法器护身,却被人证到隔壁村子,差点儿没了小命的事。那骗她的消息里,说那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