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廷群臣很难理解扶苏的担忧。
因为在扶苏看来,大秦因这样那样的问题二世而亡,秦廷群臣却只是将胡亥之乱视作一场规模更大的内部动乱而已,完全不觉得大秦现行的制度会导致大秦灭亡。
秦廷群臣更不曾如扶苏一般亲眼目睹了隋朝的兴盛与崩溃。
扶苏也很难理解秦廷群臣的担忧。
因为扶苏不曾与秦廷群臣一起制定征无诸等百越诸王为君长的政策,不曾看到自己亲自征辟入朝的异族将领变成叛徒,更是不知道安史之乱究竟对大唐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君臣不同的眼界、经历、认知所造成的分歧,以及扶苏善于纳谏、谨慎施政的性格让政策的制定变得格外艰难。
但争论与冲突都局限于朝堂。
最终传达至前线的,却唯有一卷干净利索、果决坚定的诏令。
秦二世二年六月十九日。
北伐军诸将再一次在韩信的带领下云集军营之外。
但站在最前方的,却变成了目瞪口呆的宝音、阿尔斯楞和贝尔三人。
宝音强笑道:“谒者念错了吧?”
贝尔连连点头:“谒者一定是念错了!”
谒者景园温声笑道:“此乃陛下诏令,卑职怎敢有半点疏忽?”
“恭贺宝音郡守、阿尔斯楞郡守、贝尔郡守了!”
宝音颤声道:“但这不可能!”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吾昔年不过只是一介胡国牧民而已,曾遵头曼单于之令泅渡过河去突袭陛下后军,幸得陛下饶命方才得活,又得陛下恩重方才能有今日尊崇。
陛下拣拔吾为典客丞,吾铭感五内且自以为足以胜任。
因为当今大秦已不需要和中原诸国建交,与胡国、通古斯、月氏等国的外务反倒是成了大秦外务的首重,而大秦朝中了解胡国且职位最高、最早投效陛下的人就是吾。
但吾有什么能力和资格担任一郡之地的郡守啊?!
贝尔更是震惊到近乎于尖叫:“末将只是一降将!区区一降将而已!”
“就算是末将尚未请降之前也只是区区大当户而已。”
“末将何德何能可为辽北郡守!”
宝音好歹还是最早投效扶苏的胡人,如今更是典客丞,位列上卿之一,陛下重用宝音合情合理。但吾只是一介降将而已!
依照胡国和通古斯的规矩,吾部战败归降之后理应举族被贬为仆从,而吾则是继续担任族长,率领部族引弓之民去承担最危险、艰难和疲累的工作。
如今陛下却要擢吾为郡守?
吾是战败了,不是战胜了啊!
而且陛下就不担心末将降而复叛吗?!
就算是吾甘愿忠于陛下,昔日吾也只是通古斯的大当户,管理一族尚有余力,但又有什么资格管理所有的通古斯旧地?!
那素未谋面的陛下怎么会如此信任吾啊!
景园当然不会将朝中的争论告诉宝音和贝尔,只是面向咸阳城的方向拱手再礼,认真的说:“自是因陛下英明!”
因为陛下英明?
这句万金油似的答案噎的宝音和贝尔无言以对!
宝音和阿尔斯楞慌乱的寻找着再推拒的理由,而后宝音就见阿尔斯楞始终一言不发,更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宝音当即看向阿尔斯楞质问:“汝难道就无甚疑惑?”
阿尔斯楞笃定的说:“撑犁不会有错!”
“或许吾有什么吾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优点,却被撑犁看在眼中,理应由吾好生挖掘。”
“亦或是吾的使命就是为大秦镇守北疆。”
“既然撑犁决定擢吾为郡守,吾便理应做好这个郡守,不可愧对撑犁!”
吾等何必深究陛下为什么任命吾等为郡守?吾等又不是萨满!
就算是萨满,在祭祀撑犁得到天启之后难道还要问问撑犁是怎么想的吗?
陛下乃是全知全能、慈爱世人的真撑犁,陛下是不会错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吾等要做的,唯有做好郡守之位,不可愧对撑犁信重!
刘季洒然笑道:“善!甚善!”
“阿尔斯楞这话才是为人臣该说的话。”
“宝音上卿本就是上卿,郡守亦是上卿,陛下不过只是平调而已,何必纠结?”
宝音无法理喻的说:“刘将军不通官场乎?”
“这哪能相提并论!”
如今的典客丞只是大秦与胡国、通古斯、月氏等番邦交流的副手,根本没有什么实权可言。但安西郡守却是一郡之首,是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
二者虽然同为上卿,但二者之间的含权量却有着天壤之别!
刘季反问:“宝音上卿自以为会愧对陛下信重乎?”
宝音哑然。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愧对扶苏的信重。
扶苏如此重用他、信任他,宝音怎么敢愧对扶苏的信重啊!
若是赌上余生寿命就能换来他实现扶苏对他的期许,宝音也会毫不犹豫的豁出这条命!
刘季又重重拍了下贝尔的肩膀道:“可以啊!贝尔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