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已死、陛下欲烹走狗乎?!”
内史郡,重泉县。
正在巡查河道沟渠的扶苏满心欢喜的打开了韩信传回的奏章,结果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给了扶苏的眼睛一棒!
扶苏是要脸的!
特别特别要脸!
他绝对不能承受臣子如此凌厉的指控,更不愿在悠悠青史之上留下个刻薄真恩的形象!
这句话对于扶苏而言,可谓绝杀!
见扶苏手捧竹简久久无言,赢子婴不解又担心的低声发问:“陛下,可是边关有变?”
赢子婴的话语终于唤醒了扶苏。
扶苏轻吸一口气,沉声道:“无碍。”
而后扶苏下意识的避开了第一句话,继续向下阅览韩信的书信。
越看,扶苏的脸色越黑,最终更是猛的合拢竹简,怒声厉喝:“好一个刘季!”
“安敢如此欺朕!”
这封书信名义上是韩信写的。
但只看这封书信混不吝的行文风格,扶苏就能断定这封书信一定是出自刘季的手笔!
赢子婴愈愕,赶忙拱手发问:“敢问陛下,边关究竟发生了何事?”
蒙毅肃声发问:“敢问陛下,可要捉拿将军刘季回返朝中问罪?”
扶苏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将军刘季无罪。”
“只是朕已明悟,分封之制,不适合大秦!”
叔孙通闻言顿时就急了:“陛下!”
“分封乃是周之所以兴盛数百载之基!”
“若欲国朝绵延,理应……”
没等叔孙通说完,扶苏就举起韩信的书信怒声道:“若欲国朝绵延,理应分封诸侯!”
“无须爱卿谏言,朕亦知!朕深知之!”
“然,爱卿来告诉朕,哪位功臣愿受封于边疆?哪位宗室子弟愿受封于边疆?
“诸位爱卿为我大秦鞠躬尽瘁、死不旋踵。”
“如今朕却要将诸位爱卿分封于蛮荒之地,令诸位爱卿吃不饱、穿不暖、垡路蓝缕、困苦一生。”“将军刘季所言不错。”
“朕若是果真如此施为,朕就是在狡兔死、走狗烹!”
根本不需要叔孙通解释,扶苏比叔孙通更了解分封对大秦的好处。
但就算是分封对大秦有再多的好处又如何?
以赢潜为首的宗室子弟一同表态不愿受封,以韩信、蒙恬、李信为首的沙场悍将们联名上书不愿受封。在宗室子弟和沙场悍将们全部不愿受封的情况下,此策已是空中楼阁,看似华美,实则根本无法落地。不能实施的国策,就算是有一万种好处又如何?
没用!
刘季更是挑明了所有人不愿受封的根本原因。
他们不想远离荣华富贵,他们不想远离权力中心。
他们为大秦立下了偌大功劳,他们只是不想被发配去蛮荒之地而已。
他们有什么错?!
叔孙通赶忙拱手:“虽然周天子分封之制保周朝数百年国祚,然时移世易,天下不同,分封之策亦可做调整。”
“臣谏,不必将诸侯尽皆分封于边陲,或可将诸侯分封于岭南、漠南等临近边疆却并非边疆之地。”“如此,群臣或会甘愿受封!”
话落,叔孙通以求助的目光看向赢潜、蒙毅等宗室和功勋子弟。
但赢潜、蒙毅等宗室和功勋子弟们却完全没有半点心动的模样,只是回以死寂的沉默,蒙毅更是以阴冷的目光看向叔孙通。
汝真当本相言说家兄可能谋反是无脑之言?
家兄当然不可能谋反,但谁敢保证陛下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谁又敢保证未来的皇帝在看过了周朝末年的历史后不担心某个封国成为下一个大秦?
届时,家兄和家兄的后代即便依旧忠于大秦,也不影响家兄并其后代背负着谋反的罪名被夺回封地、诛杀全族!
时至今日,没有哪怕一名臣子公然提出这般担忧,因为这般担忧直接触及君臣之间的信任底线,更是在怀疑扶苏命令的延续性。
非要吾等把话说的那般直白、那般赤裸,汝等方才肯罢休乎?!
扶苏没有让群臣难做,疲惫的开口道:“将士们已经明言其所求,直言受封为诸侯实乃惩罚。”“我大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诸位爱卿有功,朕岂能殚精竭虑的思索该如何惩处功臣?”
“分封之制,无须再言,亦无须再议。”
“是朕错矣!”
如果赢政还活着,赢政压根不会理会天下人的想法。
朕想分封就分封,朕想郡县就郡县,天下人皆当随朕心意行事!
但扶苏和赢政是不一样的,扶苏愿意纳谏,也愿意倾听群臣的诉求,更是看重自己的名声。既然群臣皆如此劝谏,群臣的谏言也确实有理,群臣所求更是人之常情。
那想来,确实是朕错了。
与其错上加错,倒不如虚心改错,再去思虑其他能让社稷长久之良策!
一众博士闻言,齐齐目露悲戚。
儒生们苦苦盼望多年的分封制刚刚生出些许苗头就再遭重创、难以实施。
儒生们能怨恨扶苏吗?
扶苏诚恳的询问了所有有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