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芷罗宫,弥漫着特有的草木清香。
吕氏跨过门槛,三息之前,她还在马车里颤抖着紧咬嘴唇,此刻却已换上太子妃应有的端雅。
“拜见翁妃娘娘。”她微微欠身。
翁妃格呼勒德斜倚着青鸾引枕,淡紫纱裙流水般铺陈在软席上。
“太子妃免礼。”
翁妃缓缓起身,身材曼妙,曲线窈窕,端坐间,修长笔直的玉腿交错。
当那双异色的眼睛望过来时,吕氏恍然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
“难得还有你来看我。”翁妃的汉话带着奶酥般的绵软尾音。
她指尖轻轻一抬,宽袖滑落肘间,露出白皙修长的皓腕。
不愧是来自弘吉剌的美女,让吕氏都心跳加速了下,她微微一笑:“今日去鸡鸣寺祈福,顺便给娘娘带回些草原物件。”
吕氏示意宫女捧上托盘,草原风物在锦缎上铺开:雕狼骨的鸣镝、缀红珊瑚的马鞭等。
“娘娘独在深宫,这些家乡物件或可解愁。”吕氏嘴角噙着笑。
她目光扫过,翁妃看到这些物件,那双未着罗袜的玉足倏地蜷起,像突然被踩住尾巴的猫。
“太子妃有心了。”翁妃挥手,有宫女上来取过。
“娘娘客气。”吕氏一笑。
翁妃击掌,美目冷冷扫过宫女:“都退下,我与太子妃说说体己话。”
当最后一位侍女的裙角消失在屏风后,她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妹妹今日去鸡鸣寺,可见到那位‘小郎中’了?”
吕氏暗暗心惊,眼中冷意闪过。
原来这草原狐狸早已知晓!
她急垂眼帘掩住杀意,再抬眼时已化作盈盈水光:“娘娘说笑呢,我是去给染疫的百姓求往生咒的。”
翁妃嘴角含笑,伸手按住吕氏手腕:“太子妃可知?我们草原人最会认马驹。有些马看着温顺,其实牙口里藏着狼的血。”
“娘娘,想说什么?”吕氏似笑非笑。
翁妃盯着她的眼眸,挑眉:“我是帮你的。”
“那个小郎中,到底是谁?”吕氏也盯着她,“当初,你……说你能治天花,还有你那个贴身侍女……”
翁妃手指按住吕氏的红唇:“不管他是谁,他是不可能在回到宫中的,你只要记住,满朝文武还有天下人都知道,皇长孙已经死了,葬在了钟山。”
吕氏深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几步。
翁妃看着她,轻笑:“你吕家,可没有什么国公,侯爷,想想你儿子的未来,我们能帮你。”
“希望我没信错人。”吕氏抬眼。
而后,她躬身一拜吗,退了出去。
……
看着吕氏远去的背影,翁妃指尖捻着那串草原带来的狼牙项链,忽地轻笑出声。
“郡主。”她突然对着空荡的宫殿唤道,声音里早没了方才的绵软。
海勒从屏风后走出,面色冷峻。
翁妃立刻屈膝行礼,裙摆上的紫藤花刺绣匍匐在地。
“这蠢妇倒是心急。”海勒冷笑,“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翁妃闻言立刻屈膝半跪,方才面对吕氏时的慵懒尽数化作恭敬。
她捧起郡主的右手贴在额前,这是漠北部落效忠的古老礼仪。
“你多虑了。”翁妃仰起脸,“她的愚蠢配不上她的野心。”
话音刚落,海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如冰。
“姑姑说过,不要看不起一个母亲。”她冷眉,“吕氏为了她儿子,会发疯。”
翁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确实是个疯女人,不然,怎么会胆大包天?连……”
海勒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和何尝不是疯女人呢?不然,你怎么会在这大明的皇宫,我姑姑又怎么会嫁给秦王?”
翁妃眼眸垂落。
她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在草原王庭。
所以,她不得不听话。
“对了,刚刚吕氏进来,我有件事为来得及说。”海勒皱眉,“已经确定了,朱英就是朱雄英,是马天杀死合撒儿,把他救走的。”
翁妃大惊失色:“我的合撒儿,是他杀的?”
“对!”海勒肯定点头,“杀死合撒儿那把匕首上的文字,出自马天之手。”
“杀了他,为合撒儿报仇。”翁妃身体颤抖。
“蠢货!“海勒一巴掌扇过去,“不要被复仇冲昏头脑!我们要的是大都的朝阳重新照在苍狼旗上!”
翁费眼中泪水落下,颔首。
“姑姑让我靠近他,查出他背后的势力。”海勒声音变低。
“谨遵敏敏公主钧令。”翁妃缓缓伏地。
海勒口中的姑姑,是齐王的妹妹,曾经被大元皇帝赐封公主。
……
海勒的手指拂过翁妃湿润的脸颊,捏住翁妃的下巴,强迫对方直视自己眼睛:“知道为什么选你入宫吗?”
说着从袖中抖落半块残玉,玉上刻着的苍狼纹样。
“当年你哥哥临死前,用血在玉上画了这个。”海勒眸光森寒。
翁妃浑身剧震,耳畔仿佛又响起草原的风声。
海勒擦去她的泪水,轻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