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孩的话语微顿,下意识垂下视线看他。隔着光影幢幢,与他四目相对。
明心恍惚间回想起来,其实幼时的沈玉孩,极为喜爱如此亲昵着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与我的将来,乘月,你不许怕我,也不许怨我。”
他垂下的视线不着痕迹,隐隐瞥向屏风之后。“你买下那个奴隶,是为了报复我么?”
大
手中原本微冷的汤药,如今已经被端进了卧房里,他手中空空如也。自屏风之后泄露而下的光影,从前只会让他觉得无比温暖。他曾彻夜不眠,盯着那光影发怔。
可当下,他看着那光影,只觉自己好似掉进了冰冷的寒潭里。不知为何,这本是他不该在乎,也不配思索的。现下的情绪却比以往的很多次……都不堪上下。青年靛蓝色绣金纹的衣摆还垂落在地垫上,那位七殿下在亲手喂贵女喝药。沈玉孩身侧的奴随云山与沉清叶一同侯在屏风之后。他方才将七殿下与明家二娘子自幼定亲的事情告知了沉清叶。没想到这男奴就这么呆愣在了原地。
云山知晓他的来历,但凡去过崇光坊,听过惊仙苑的,想必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字,此时见少年哪怕是粗布衣衫,也无法掩盖的过盛容貌,再见他面上呆怔,云山不可避免的心叹了口气。
只当沉清叶是见没办法当主人的男宠,心灰意冷了而已。“我劝你别有不该有的心思,”
云山低声道,“明二娘子与七殿下自幼结亲,感情甚笃,明二娘子买你,也只是因与七殿下生了气,想气一气七殿下罢了。”自幼结亲。
感情甚笃。
十指疼得厉害。
明明半点伤都没有受,却疼得厉害。
与剥指甲的十指连心,不堪上下。
沉清叶站在原地,却觉得自己好像掉了下去,掉下了一个他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云山好半响没听到他说话,转头看向他,便被少年的眼神吓了一跳。
好似溺水之人,泛着无法落地的恐慌,那恐慌黑空空的,带着茫然无措。像是什么都没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云山愣在原地,乍然听到里头传来声音,他忙回过神,带着手里的大氅上前去,临走时,他拍了一下沉清叶纤薄的后背,才上前去给沈玉孩披上大氅。穿着银白大氅的如玉青年捋着微乱的墨发自屏风后出来。光烛映上他周身,他戴白玉耳珰,如仙似美玉,逐渐走近了。泛出一股,沉清叶从没有闻到过的,香味。那香味停留在了他的面前,沉清叶一直低垂着头,他周身冰冷,看着那位七殿下衣摆上绣着的仙鹤。
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他与贵女何等相似。干净,高贵,与他,全然不同。
“抬起头来。”
青年声音温润且矜贵。
沉清叶微顿,片响,他才抬起头。
少年抬起一双桃花目,紧攥着指尖,直直与沈玉孩对上视线。沈玉孩的目光落在他面上,盯着少年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瞧他眼下的红泪痣。
少年生的颇为清艳,这张脸若是再艳一分,便多了庸俗,再冷一分,又太显清冷,偏他生的刚刚好,清绝艳丽,似冷月芙渠。沈玉孩盯着他,短短片刻,却好似过了许久。忽的泛出声笑音来。
“我听过你的名号,惊仙苑未有说谎,这张脸真是名不虚得。”“难怪乘月会宠爱你。”
他瞧人,像是在瞧物件。
沉清叶早已习惯被当做物件来对待。
但现下,依旧感到难以言喻。
因这位七殿下的视线,极为不善。
可怪异的是,沉清叶并没有感到恐惧害怕。他竞觉出几分难言快意。
她们自幼结亲,感情甚笃,但这位七殿下,却在厌恶他。哪怕只是被当做碍眼之物,不知为何,也好过他的存在根本没入过贵女与这个人的眼底。
沉清叶紧攥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殿下,乘月是一”他话音未落,是沈玉孩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将纤瘦的少年往后扇退几步,沉清叶发间的白玉簪掉到了地上,他墨发凌乱,垂落满身,泛着耳鸣跪地低头去捡。刚将白玉簪捏紧在自己的手心里,沉清叶低着头,声音沉静,“殿下,乘月是贵女的稚名吗?”
这次是云山抬脚将沉清叶瑞了出去。
“这也是你这贱奴能喊的?!”
云山是训练有素的死侍,下手便是要将沉清叶往死里打,明心乍然听到外头有动静,都有些没回过神来,她踏上棉靴,匆匆往外走,便被眼前光景吓了一跳。
“这是在做什么!”
明心身在病中,都喘不上气来,她护到沉清叶的面前,而云山,早在明心出来的时候便退至沈玉孩一侧。
“七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我的奴隶还用不到您来管教!”明心胸腔一起一伏,她没有为难云山,只是抬头怒视沈玉孩,却见沈玉孩的一双凤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连往常一贯温和的伪装也褪去了。
他一直盯着明心身后的沉清叶。
看那少年细瘦的指尖,颤抖着,拽上了明心雪白的衣摆。沈玉孩忽的牵起了唇。
明心从未见沈玉孩这般笑过。
他居高临下的低